可林微明從來都不吃這套,他似乎總是自負的,姜陟的偽裝騙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波瀾,甚至連表面上的鬆動都不會有。
他坐在那,像一尊佛,又像是一塊石頭,看似眼前眾生皆平等,其實一雙墨瞳里誰也不會放。
姜陟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大約是「死」過一次的經歷讓他生出了那麼一點慧眼,他又發現了一個他們倆能成為宿敵的內在因素。
不過他又實在覺得厭倦,自從再見到這個人,三言兩語間,好像總能被勾出幾縷往日的脾性來。
他不可能聽不出來,林微明在試探他。
七年的平淡生活讓他變得憊懶,他實在不想時不時就要繃緊神經地應付。現在只是遇到一個林微明,那往後若是又見到其他人呢?
反正只要不按著他去驗DNA ,誰也不能篤定他的真實身份。
當然如果林微明真的要強行帶著他去驗,姜家的那個父本也不可能會到他們手上。
除非邶都那幫人願意承認,固若金湯、外人無法打開的伏魔地封印秘境是個水貨。
想到了這裡,姜陟隨手又拉出另一張辦公椅來坐下,兩腿一蹺就搭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擺爛嘛誰不會,他已經鹹魚了七年,還能再鹹魚下去。
雖然這突如其來的思想轉變讓姜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但面子這玩意兒,七年前早就丟盡了。
「有必要的。」
默默地看完了他這一系列的舉動,林微明忽然開口道。
「我叫林微明。」
又和當年一樣猝不及防的自我介紹,不過這次好歹是加了兩個字,讓姜陟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我叫姜陟。」
林微明頓了一下,似乎是默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又問:「哪個陟?」
姜陟一邊用手在面前虛空中寫字一邊描述:「耳朵旁帶個......」
可林微明打斷了他,他伸出手來,示意姜陟寫在他的掌心上。
姜陟不免有些愣,自我介紹直接在對方手上寫字,是不是有點太親密了?
可林微明一直舉著手,似乎一副姜陟不寫他就不肯罷休的模樣。
姜陟只能硬著頭皮寫了,耳朵旁,一豎一橫......最後一筆拖長,划過手心,劃出了手掌,他收回了手。
可林微明卻沒有,他看著他的那隻手,像是在用眼神一筆一划地描摹掌心裡那個看不見的字。
「陟遐自邇。」他忽然喃喃道。
聲音很低很輕,姜陟沒聽清問了一聲,他卻收回了手不說話了。
互通了名字之後,姜陟倚在辦公椅上,兩隻手插進面前的衛衣口袋裡,狀似不經意地問林微明:
「你剛剛講的三年前的事,能再給我說說嗎?」
這人鋸嘴葫蘆一個,講話又喜歡說一半藏一半的,姜陟想起剛才在公園裡他說了一個開頭就不肯往下說的事就覺得抓心撓肝,這話頭還得自己挑。
林微明卻還是不肯直接回答他:「那你先說,你夢見了什麼?或者,你為什麼會在那?」
姜陟在心裡直呼這人狡詐,和他一起做任務,永遠都要自己先說,他才會在最後擠牙膏一樣地吐露出自己掌握的情報。
總而言之,十分乃至萬分的不順眼。
但姜陟又實在不願意和他犟,原因就是他試過,沒犟得過。
於是他就把王籍上午來找他一直到他在公園裡醒來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不過自然是隱去了他在那招魂現場神魂大震的事情。
林微明聽得很認真,一雙極漂亮的眼睛專注地看著人的時候,即使是不帶有絲毫情緒的目光也會讓人有一種微微含情的錯覺,看的姜陟覺得有些面熱,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眼睛。
他的視線向下,落在了林微明的左耳耳垂上。剛才在把房子裡只是匆忙一瞥,在公園裡又太過昏暗,這會他才能仔細去看。
他記得,林微明從前沒有耳洞,更不戴任何首飾。世家在打扮上面向來仿古,不少人都喜歡戴些珠玉手串,作法器亦或是作裝飾,就連他自己,也時常會掛個玉墜子什麼的。
可林微明從來沒有佩戴過,至少在姜陟的記憶里是。當然也沒有人在乎,如玉的美人哪需要多餘的環佩金飾相襯。
可如今,卻打了個耳洞,戴了個佛青色的珠子耳墜。
那珠子只半寸大小,釉面光滑細膩,在日光燈的照射下泛著一點點青色的溫潤光澤,看著不似凡品,約莫是什麼重要的法器,才會這樣時時墜在耳上。
姜陟從前見男人戴耳墜總是會覺得女氣,現下見了林微明,才知這哪裡是耳墜的問題,分明是人的問題。
林微明耳上墜了這珠子,不但不女氣,反倒愈發襯得他氣質清雅出塵,仿若古畫裡遠方連綿山巒的一點青黛躍出紙面,合該落在他如珍珠般瑩潤白皙的耳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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