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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心虛?還是害怕?亦或是,嘲弄?

這麼想著,姜陟的胸口就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給壓住了,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手指也不自覺地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可那點疼痛卻始終像是隔了一層,遠遠的,麻木的。

只心頭的一口氣,堵得人都開始發冷發顫。

「林微明!」他忍不住質問道,「你每天戴著這個東西出現在我面前,是不是根本就是故意在耍我?覺得作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聲音中瀰漫的火氣幾乎要從字與字之間直接燒出來,直燒向眼前這個隱瞞了太多東西的混蛋,好像要把他燒「死」才能解氣。

明明應該是這麼氣的,但一雙眼睛卻控制不住兀自先紅了起來,襯得他面上那些尖銳的怒意,都霎時變得可憐了起來。

姜陟卻是最痛恨在旁人面前表露出一絲軟弱,也許從前的林微明可以,但現在不行。

所以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把順著喉嚨翻上來的那點澀意整個給壓了下去。

可林微明沒有再說一個字。

他就站在那裡,分明只往前幾步便觸手可及,卻又好似只是這悠悠天地間的一縷魂魄般,哪怕是隨便吹來的一陣風都能給吹散了。

好在這地宮裡,是沒有風的。

於是林微明還能站在那裡,長久地注視著他,像是從前沒有見過 ,又像是以後見不到了一般,注視著他。

他看過來眼神清晰又明亮,或許是認識他這二十多年來感受最為真切的一次,沒有被冰封的冷氣,沒有被愧疚浸沒的哀色,姜陟看見了他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

如同沉在清澈溪底的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能映出的,只獨獨一個自己而已。

好像從來如此。

也就在此時此刻,他終於意識到,糾結林微明到底有沒有耍他已經不再重要了,一種莫名的慌亂掩蓋了所有的疑慮和痛恨。

可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麼,林微明卻先一步動作了起來。

攤開在他眼前的手忽地一動,那顆佛青色的珠子便隨之緩緩升起,並懸停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雙手在胸前結了個複雜的看不出用途的手印,便見一道靈光從指尖飛出,並迅速地沒入他的眉間。

只一息的功夫,一滴暗紅色的血珠便從他額心處沁了出來,像是抽乾了他的生氣一般,他的臉瞬間就變得蒼白無比。

他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指引著那血珠滴在了眼前的珠子上,只聽得「滋」的一聲,珠子上頓時騰起了一陣青煙。

隨著煙氣散盡,那顆瑩潤光滑的瓷珠之上,突然就出現了無數細密的裂紋,伴隨著一陣「咔咔」的聲響,四面包裹的釉面驟然崩裂,露出了裡面藏著的一截森白的骨頭。

正是當年姜陟親手剖出的那一塊。

「你到底想做什麼?」

看著他的舉動,姜陟心裡的那點不安愈發擴大,他大聲問道。

他實在是恨極了身上這道定身咒,讓他只能站在一邊,什麼也做不了。

但林微明顯然不會回答了。

他袖口下的右手手腕鱗光乍起,幾道如活魚般的影子游入他的掌中,倏忽化成一柄泛著凜冽寒光的長劍,劍格上的魚紋閃爍著粼粼的水光。

那是他的本命劍——魚淵。

他反手挽了一個劍花,折射出來的劍光如梨花般上下紛飛,再停下時,魚淵劍已經在他手中變成一把匕首。

姜陟的心臟猛然一跳。

那一句「等一下」還未說出口,林微明就已經反手將匕首送進了自己的胸口。

姿勢、角度甚至鮮血湧出來流下的痕跡,都和七年前的姜陟一模一樣。

他終於知道了他說的那句「全都還給你」是什麼意思。

他本該覺得暢快的。

可姜陟卻沒有,他眼睜睜看著那尖刃刺破血肉,腦中所想到的,只有一個字——

疼。

怎麼會不疼呢?

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但林微明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他攥著那匕首,沒有像姜陟當初那樣往下剖去,反而是向上一挑,又旋即拉出。

刀尖從那一片殷紅中抽出來的時候,正勾著一段泛著瑩白色光芒的晶瑩剔透的絲絡。

姜陟一開始並沒有認出那是什麼東西,直到林微明抽出了大概三寸長。

三寸之後,連著一段跳動的血脈。

靈髓。

姜陟沒見過這東西的樣子,但卻知道這東西的名字。

這是,林微明的靈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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