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為衣著的繁複,佩戴了許多銀飾,相撞之下,反而讓本就沒有認真清洗乾淨的傷口,再次滲出血來。
鮮血刺激著亓官殊的雙眼,他忽然覺得自己被一陣冰冷的浪潮拍入海底,不管他怎麼掙扎,都沒有辦法再次上浮。
透骨的涼意,不斷刺激著他的神智,他感覺不到任何溫暖,只覺得體內的溫度,也在一點點隨著這股涼意散去。
無處可逃。
無人可依。
「你怎麼弄的?」
亓官殊想要問出這句話,可一個「你」字,才剛剛擠到嘴邊,亓官殊又有些說不出口了。
還需要問什麼?
他可以問什麼?
還能是怎麼弄得?非爀鴠日時,想要前往黃泉,除了身死,就只有一種辦法了。
——為了給他取藥,百里若沒有任何遲疑地在自己身上下刀,讓鮮血大量流失,來達到瀕死出魂的狀態。
稍有不慎,便會身亡。
亓官殊閉了下雙眼,話頭在嘴邊重新組合了一遍,才低聲道:「疼不疼?」
在亓官殊扯開自己衣領的時候,百里若的大腦中,就什麼都裝不下了。
從頭到尾,都只浮著兩個字——完了。
堯疆被族人捧在心尖上的少司官,從小到大最討厭血跡的少司官,卻看到了他最髒亂不堪的一面。
少司官會怎麼看他?
是厭惡,還是噁心?又或是,兩者都有?
他身上全是傷痕,連血跡都沒處理乾淨,沒有任何遮掩的,全部展示在了少司官面前。
這一點都不乾淨,也一點都不乖巧。
他徹底完了。
他之前在少司官面前,所假裝出來的一切,全都完了。
百里若下意識想要下跪道歉,祈求少司官大人不要趕自己走,哪怕讓他之後再也不要出現在亓官殊眼前都可以,但請不要趕他走,讓他留在峒樓。
能夠默默看著少司官,也好。
可他剛想跪下,就聽見他的少司官,語調顫抖的問他:疼不疼?
疼不疼……
很少有人會問他這個問題。
百里若從出生起,就是在數不清的疼痛中度過長大。
雙眼的疼痛,身上的疼痛,餓肚子的疼痛,亦或是下雨時,他只能縮在角落,抱著自己,連身換洗衣物都沒有的心中疼痛……
從來都沒有人關心過他,也從來都沒有人問過他疼不疼。
他早就習慣了疼痛的感覺,也早就忘記了什麼才叫做疼。
但,當他偷偷喜歡了多年的少司官大人,問他疼不疼的時候,百里若突然覺得,自己那顆已經破碎不堪的心,被一雙手,小心地捧了起來。
「…… 」
這雙手溫柔,溫暖,他以為自己心理已經很強大,卻還是在這雙手捧上來的那一刻,忍不住依賴般的撲了過去。
呼吸加重些許,百里若從來都覺得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可是此刻,他卻突然感覺眼眶濕潤,透過微微打濕的緞帶,望著眼前的少司官大人。
放肆的,大膽的,委屈抿唇,任由自己哭出聲來:「疼。」
可是,好暖和。
少司官大人看著我,心疼我,會特意問我疼不疼,心裡,好暖和。
意料之中的回答,亓官殊在百里若錯愕的目光中,拉上他的手,帶他走到桌子邊上,讓他坐下。
接著,又「看」著少司官大人去取來藥箱,動作生疏地為他解開衣服,剪開已經粘在傷口上的紗布,用清水小心擦拭。
到了這個時候,百里若的理智才徹底回歸,他有些慌亂地站起身來,咋咋呼呼地要去穿衣服,頸部連著耳根,快速升起紅暈,急道:
「不,不可!我,我自己來!」
他怎麼可以讓少司官大人為自己清理傷口呢?
這可是少司官啊,是他要供奉起來的神明啊!
他怎麼可以,讓自己的神明,為自己彎腰呢!
百里若想著,連忙前去扶起亓官殊,可他又不敢真的碰到亓官殊,一雙手懸在亓官殊手臂旁邊,遲遲不敢落下。
亓官殊有些慶幸,百里若還保留了少年該有的青澀和羞澀,但他也很無奈,怎麼一個兩個的,全都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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