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鳶倒不覺得難受,有時候雨水淋在身上還挺舒服了,只是擔心把沒剩幾根的煙打濕,他稍微退後了一點。
一支煙抽完,謝鳶心裡那股煩悶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盛,正要點第二支的時候,他餘光忽然瞥見樓明嵐的房門口漏出一點微末的光亮。
那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條一指寬的縫隙,不算明亮的暖色燈光露了出來。
這房門的門鎖有些不上勁兒,關門不注意,就很容易沒真的鎖上,這會兒門開了,估計是給謝鳶一巴掌的那縷風的傑作。
謝鳶斷了點菸的心思,放輕腳步走過去,本想輕輕地再給帶上,抬眼卻穿過門縫看見床上沒人,他心裡一緊,快走兩步便看見樓明嵐穿著寬鬆的T恤長褲,正坐在床邊不遠的書桌邊,低頭書寫著什麼。
桌上鋪著的不是文件,而是平整的黃紙。
很顯然,他不是在辦公,而是抄經。
謝鳶在這個時候猛然意識到,遭遇了這麼一遭之後,樓明嵐也並非他表面展現的平靜。
他也不過是個沒經歷過沒危險的普通人,是生活在安穩環境裡的玻璃明珠,被嚴密保護著的人。
他或許有他的恐懼,有他的不安,會心煩意亂睡不著,需要抄經靜心。
謝鳶沒有打擾,駐足站在那裡站了許久,讓暖色光暈里,樓明嵐溫和而莊重的側臉烙印在腦海里,連帶著從骨頭縫裡長出來的心疼和後怕。
一直到打濕的頭髮變得乾燥,謝鳶涼透的身體開始升溫,他才轉身回了房間,一夜無眠。
翌日,他就又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狼惡犬了,對晚上的事兒隻字不提,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脫困和報復上。
經過一夜雨水澆灌,山路變得更加危險,有警衛去探路差點翻了車,而原本的路線也因為之前襲擊倒塌的樹,產生滑坡,處理起來相當麻煩。
於是乎,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這裡。
而外界果然也如樓明嵐所想,遇襲的事上了新聞,在第三天的時候傳回了國內,樓明嵐在寺里清秀的父親都聽聞消息,打來電話,確認他是否無恙。
電話剛說了兩句就因為信號消失而切斷了。
其實在前一天,信號就已經因為雷雨連綿而時有時無,現在更是直接斷了信號,秘書長的警衛過來報告說是雷電干擾磁場,信號塔故障,只能等這陣雷鳴過去,再派人過去檢修。
所有人都愁雲慘澹,脾氣急的已經當面甩臉色發脾氣了,秘書長只能一再安撫,說信號恢復就會聯繫救援,並且聲明這裡很安全,屬於帕頌的勢力範圍,一般人不敢在這裡鬧事,不會有危險。
好在這裡的人都經得住事兒的,有情緒相對穩定的魏濂安撫,也有更年輕更冷靜的樓明嵐做對比,漸漸地都穩定了情緒。
謝鳶起初還能冷靜地待著,用遠程的工作和一大堆財務報表來打發時間,即便偶爾信號不穩,讓他煩躁,也還顧及著樓明嵐也在一牆之隔處理工作,竭力控制著情緒穩定。
但是現在,他剛收到樊山傳來的消息,說是幾經輾轉,終於與那位在北美調查過世峰集團的記者聯繫上了,正是關鍵時刻,信號卻斷了,能下山的日子更是沒個准數。
更別說他還發現樓明嵐的腳傷沒有好轉,反而越發腫脹,越來越嚴重了。
謝鳶面沉如水,迫切地想要離開,想要找到背後的那個人,讓他付出代價。
「你不舒服為什麼不說?」謝鳶蹲在樓明嵐身邊,看著他紅腫的腳踝,又生氣又心疼。
樓明嵐倒不是很在意,收回腿,說:「沒什麼事,就是剛才洗澡的時候不小心用了力。」
「那你怎麼不叫我,我幫你洗啊。」謝鳶脫口而出,說完才察覺到不妥當,特別是這會兒樓明嵐剛洗完澡,浴袍半敞,熱氣熏人。
樓明嵐倒無所覺,還有心情笑了一下:「心疼了?」
謝鳶抬眼看見他抬手撥弄半濕的長髮,白皙的臉浮著熱氣未散的紅,呼吸驟然沉了下來。
然下一瞬,樓明嵐神色又變冷,似笑非笑地說:「那知道我為什麼生你氣了嗎?」
幾天過去,兩個人的情緒都逐漸從那場混亂中穩定下來,誰也沒再提起那天的事兒,謝鳶儘量讓自己忽略,好像這樣就能讓樓明嵐忘記他滿手鮮血的樣子,回到之前那樣,他們對彼此感官都很好的曖昧狀態。
沒想到樓明嵐會猝不及防地主動提起,還是用這種曖昧的口吻提起。
謝鳶錯愕地抬眼,足足愣了有四五秒,才逐漸聯繫前後文,試著去理解了一番樓明嵐這話的言外之意。
生氣是因為心疼我受傷嗎?
這個念頭剛一成型,謝鳶就像是被拋向了雲端,那些隱秘的,黑暗的,不足以為外人道的恐懼和厭惡,齊刷刷的從天靈蓋飛了出來,好似他連日的陰鬱終於有了一點放晴的跡象。
可很快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無盡的懊惱與自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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