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伯坤是怎麼死的這個問題是現在最無聊且最無用的問題,無論是對於薛銳還是對於李淵來說,在破局層面都沒有實質性的意義。只有最低級的殺手才喜歡炫耀自己的殺人手法。薛銳既不喜歡殺人,也不喜歡炫耀,所以薛銳對李淵的說辭不置可否。
「人都會死的。」薛銳還是淡淡的,他低聲講話的時候,總會讓人有種旖旎的感覺,好像是回憶里某個溫柔的場景被他敘述了出來,充滿故事感。
那種不祥的預感在李淵心裡生根發芽,他直覺薛銳說的並不是這句話表面的意思。但是他想不起來,這句話還在哪裡聽過。他只能儘量應付。
「你在說什麼。他可以是病死的,可以是老死的,但是不能是……不能是另外的人來決定的,殺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對,」薛銳贊同點了一下頭,在李淵以為他們終於能正常討論處理策略的時候,薛銳輕輕笑了,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瞳孔冷得像是從地獄吹來的風,「舅舅,殺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剎那,李淵好像在這樣的注視里被凍結了,他艱難吞咽下口水,眼神躲避和薛銳的碰觸,他想起來了,「人都是會死的」,這句話是他講給十二歲的薛銳的,在他妹妹死前的第二天。那時候,薛銳來找他,央求他救救母親,薛家有人想要她死。
「……已經過去二十年了,湯金鳳也已經死了,你說你不恨了啊。」
這麼多年,所有和那個病床上女人有關的一切都在時間流淌中慢慢消失,如果不是薛銳的存在,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姐姐了。李淵是真的無法理解,為了一個死了二十年的人……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她是你的母親,可她也是李家的女兒,她為家族的繁榮做出貢獻,是她的職責。」
「這些年,你在薛家得到的一切,不都也是在利用她?利用她把自己賣過去,生下了姓薛的你!」李淵甚至想嘲笑薛銳,薛銳恨他的舅舅和父親為了利益讓他母親早早死去,卻享受著用他母親的命換來的一切,他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講「付出代價」。
不過李淵也不願意現在激怒薛銳,他仍然想要和薛銳統一戰線來度過此次的難關。於是他儘量放緩語速,安撫說:
「小銳,薛伯坤死了就死了,你的母親也死了很久了。我們還是親人,如果說有利益在其中催動了誰的死亡,你要知道,我們倆才是活下來的人,我們是既得利益者,你又為什麼要鑽牛角尖?聽話,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我們一起把事情翻篇。」
薛銳看著他那義正言辭的舅舅,微微皺眉,他沒有生氣,只是覺得這個人不聰明。李淵嘴裡不斷重複著「親人」,想讓自己因為血緣而和他共同解決問題,但是那個和他血脈更加親近的女人,他卻能毫不猶豫地推進深淵。
這是什麼道理呢?難道親情這個東西是有的,但是只存在於男性之間?還是說,李淵所謂的親情只不過是利益的衍生品,廉價且醜陋的遮羞布,一般人用遮羞布遮住升職器,但是李淵非要用這破布蓋在自己的臉上,還要讓別人誇他英明。
任何一個成熟的人都會慢慢學會不去說服別人,李淵看起來還不夠成熟,還想用那套自創的邏輯來說服薛銳。薛銳在這點上和他有顯著的不同,他早就學會了如何應對看起來狗屁不通的邏輯和人。
「你會死的,舅舅。」
薛銳的皮膚在燈光下看起來像是將要融化的雪,白得讓人感受到冷,那雙眼睛也過於清高,冷色調的灰色在亞洲人里非常少見,讓人難以生出想要親近的心,因此即使這張臉漂亮非常,卻總是給別人留下「無情」的印象。
這樣一張無情、淡漠的臉說出死亡預告,李淵的本能告訴他,這個人真的會說到做到。
第93章
長久的沉默凝固在空氣里。兩個人的反應截然不同,李淵頹坐在椅子上,自然彎曲的手指微微發抖,眼神滿是掙扎和痛苦;薛銳恬靜且淡然,身姿如松,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甚至有興致觀察茶葉的形狀和在水流帶動下的移動規律。如同風格各異的影片在同一片屏幕上演出,冷暖色調分割開各自的畫面面積,每個人都困在此地,只不過有人是自願畫地為牢,有人是在陷阱里苦苦掙扎。
「小銳,你想要什麼,我,我們……可以商量的。」意氣風發的人總是看起來年輕又漂亮,重大的打擊也能讓人一夜白頭,精氣神這個東西就像玄學中的天命一樣,它在的時候一眼就能看出來,它走了也沒人能演出來。李淵不想相信自己的定局竟然是這樣,但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真正的內心,在心裡最深處,他已經無藥可救認同薛銳的說法——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瞞報法人死亡,那就說明這期間無數以薛伯坤名義簽字的項目和帳目都是偽造的。光以李淵對啟辰的了解,他現在身上背著的就有包括非法集資罪、破壞金融秩序罪、非法經營罪……一旦陷入案件調查,並且在關注度這麼高的情況下,他不僅很難給自己脫罪,甚至會因為公訴機關的介入而導致自己其他不乾淨的手段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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