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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從沒有實質的虛幻里抽身,手掌上泥土和鮮血混合的污漬依然在,現實依然沉重擺在眼前。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想明白了是不是愛著薛銳,因為他已經完全不在乎這個問題了。

只要薛銳能活著,薛銳可以不愛他,可以去任何地方;他甚至能夠許諾自己從此「不再」愛薛銳,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如果獻祭能換取神明再一次的出現,薛里昂願意把自己當做犧牲走上祭壇。

只要薛銳在這個世界上活著。

第109章

陸之遠把事情全部安排妥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橘紅色和黑色的雲瀰漫著天空,和市中心閃爍的霓虹交相輝映,風裡都是現代和金錢的味道。他在路過的中餐館給薛里昂買了一份飯,橘子味的雞和麻婆豆腐,聽起來有點暗黑料理,但是這是店裡最受歡迎的套餐,至少是熱乎的飯。在陸之遠的印象里,薛里昂是什麼都吃的,應該不會怪他。

DNA鑑定在最理想的情況下也需要七八個小時,陸之遠到的時候,就知道結果還沒有出來。

他看到薛里昂坐在檢驗機構大門外的台階上,他身後有燈火通明的大廈,科技或者犯罪支撐著它不停歇地運轉。被命運高高拋起的時候,好像那些光都是為你而存在的,當一切歸於沉寂的時候,那些東西又能把人壓死。

來回有人進出,有些人會對於坐在台階上的人投向好奇的目光,有些人步履匆匆看見了也目不斜視,不再陌生人身上浪費自己的情緒。來來回回那麼多人,薛里昂沒有動作,也沒有表情。

薛里昂是一個精力旺盛的人,好像永遠都不會靜下來,他也是一個非常敏銳的人,幾乎是野生動物一樣對周遭的風吹草動。但這次陸之遠朝他走過去,在相距一步多的位置望著他,他卻低伏著後背,像塊冷硬的石頭,沒有任何反應。

陸之遠覺得,如果薛銳死了,這裡死去的應該是兩個人。

「薛里昂。」陸之遠出聲叫他。

薛里昂聽到有人說他的名字,先扭頭去看大門的方向,動作熟練得像是已經做過很多次。見那邊還是沒有人之後才回過頭,像是已經習慣了自己又一次的幻覺。看見站在旁邊的陸之遠,又很快把頭低下,像是隨意搓了把臉,點頭說了句「你來了」。

如果不是剛他回頭看的時候臉側一點水跡的反光,多餘的小動作也不算是欲掩彌彰。陸之遠沒有戳穿,抻了下褲腿,在他身邊坐下。兩人肩並肩坐在台階上,忐忑等著命運的宣判。

「怎麼不進去等?」陸之遠把方形紙盒裡的飯遞給薛里昂,這份非常刻板印象的中國風味已經不像剛拿到的時候那麼熱,但有點餘溫不覺得涼。他說:「吃點,我特地給你帶的家鄉味道,不要客氣,我留了發票的,會自己去找財務報銷。」

薛里昂沒有接。

「覺得在路邊蹲著吃不好看?」陸之遠沒放棄,硬塞塞進他手裡。拖原生家庭的福,他自己的兄弟姐妹沒有特別正常的人類,也沒有安慰別人的經驗,唯一能想到的照顧別人就是強行讓對方多吃。況且薛里昂一整天沒有吃東西,這樣熬下去早晚垮。

打開包裝再拆開一次性餐具,薛里昂不說話他就胡亂說。其實陸之遠心裡也慌,越慌他就越想說話,好像只要語速夠快,壞消息就追不上他。「你看這就是你不懂了,鬆弛感聽說過沒有,他們巴黎那邊也流行坐路邊吃東西,喝紅酒,吃法棍。蹲在路邊,特別時尚前沿,還出片。」

酸甜的味道從澆頭醬汁里傳來,幾個雞塊莫名其妙趴在上面。雖然聽起來搭配很怪,食物總能在某種程度上安撫人心。不想讓陸之遠的好意浪費,薛里昂還是接了過去,儘管沒什麼胃口,這個時候還是需要靠吃東西來讓身體正常運轉。

「這就對了,沒事,亮,待會要是有人敢笑話你隨地吃飯,你就說你是日本人,可以丟人,儘量不要丟祖國的人就行。」陸之遠邊說邊胡亂擼著薛里昂頭髮,在平常他絕對不敢做,可天完全黑了下來,夜裡的等待更加難熬,他只能儘量張牙舞爪起來,讓潛伏在夜裡的冷意驅離。

薛里昂理解陸之遠的意思,他其實很感謝這個人。雖然嘴上總是說和薛銳之間不過是利益至上的僱主和牛馬,但能在這個時候出手相助,情誼已經很難得。無以為報,只能儘量大口吃飯。

電影裡總是很喜歡讓一些情節發生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人比較坦誠,喉嚨連接著胃,口腔打開的時候,人就總會有一些真實的東西流露出來。再者手上有事情要忙,不至於情況已經砸到臉前還手足無措呆愣的站著。

所以當身後那扇門終於開了,檢測人員帶著結果出來,薛里昂只是把自己吃了一半的盒飯輕輕放在地上,面對這場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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