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有一股中藥的味道,甘凜清爽,和大多數老人家裡的陳腐油膩味截然不同。鄭朗覺得這味道聞起來很舒服,不由地把臉朝里側了側,貼住靠背。
「他們家老太太生前愛乾淨,總是把屋子收拾都一絲不亂。後來老太太走了,老頭兒腦袋出了點問題,不愛出門,天天就在屋裡拾掇,」陳蒼拎著藥箱走過來,蹲在沙發邊, 「他的兒女也不怎麼過來,偶爾來一次,也是為了逼老爺子把房子過到自己名下。街道辦為了幫扶孤寡老人,讓我們這些志願者定期送些吃的東西過來給老頭兒,不過他們也不怎麼上心,有時十天半個月才送來一次,老頭兒就只能啃方便麵度日。」
「這倒方便了我們,可以暫時把這裡當成避風港。」她打開藥箱,從裡面取出棉簽和碘酒,扳正鄭朗的臉,輕輕擦拭他眼周紅腫的傷口。鄭朗伸手推擋,卻覺得整條胳膊綿軟無力,只得咬著嘴唇,任人魚肉。
陳蒼把一顆藥從齒縫塞進他的嘴裡,迫他咽下,輕輕一笑,「消炎藥,毒不死人的。」
說罷又道,「不過我在酒里放了安眠藥,和給老頭兒服用的一樣。你太不聽話,我只能出此下策,你別怪我。」
鄭朗怒目而視,滿臉鐵青。陳蒼卻不以為然,笑著收好藥箱,起身走到柜子旁,將它塞回櫃頂的格子裡。
手臂上舉的時候,她的上衣朝上抻起,露出下腰上的紋身,清晰烏亮,竟是一隻躍起前蹄的駿馬。
鄭朗鼻息忽的變重,用盡全付氣力支起上半身,想將那紋身看得再清楚一點。可終究是難以抵抗藥力,他身子一軟,重新栽回沙發,陷落進沉重夢境。
聽到身後均勻的呼吸聲,陳蒼轉過身走到沙發旁,俯下身子,伸手在鄭朗緊闔的眼皮前揮了幾下。
下方的人毫無動靜,顯然已經進入深眠。她於是在他身旁坐下,目光幽幽地在鄭朗臉上梭巡。
「原來你並不是幫我,而是為了自己的舊怨,」她揚起眉毛,「不過沒關係,為了我也好為了自己也罷,只要那個人是辛夏,那就行了。」
辛夏......
想到這兩個字,她心裡湧出一股比恨還要難以承受的情緒——挫敗。
她從來沒有輸得這麼徹底過。
從小到大,她都是他人情緒的操控者。從一次次的實踐中,陳蒼總結出一條鐵律:當一個人的情緒衝上頂峰,便可任她驅使。就像被吹得鼓脹的氣球,只需一根針尖的挑弄,就會頃刻間粉身碎骨。
這一點,於胡珈如此,於馬明輝和雲暮,也是如此。
陳蒼有時會夢到自己站在城市的邊緣,身形巨大,像個從天而降的神。她伏在早已消失不見的城牆上,手裡牽著無數條絲線,每一條線的那端,都繫著一個人。
她讓他們動,他們就不能停,讓他們笑,他們就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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