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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雪花打著轉兒從窄窗里飄進,落於一道傷痕累累的手掌心中。
林清感受到這一抹冰涼,在月光下,他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月光揉碎在他的眼裡,儘管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遍體鱗傷,可他那雙清明雙眸依舊如那遺世謫仙一般,不惹塵埃。
三天了,三天沒有動刑,他可以勉強支撐起身子,靠牆而坐了。在他憑藉自己力量坐起來的時候,他顯露出從未有過的歡欣。因為他再次熬過了一場酷刑,儘管他有些感知不到自己的雙腳,在寒冷中身體各處俱都僵硬,但那一抹昳麗微笑,證明他還活在這世上。
往日裡他可以利用孱弱從場上離席,可他最不喜人照拂他這病體。可就是這具病體,在一道又一道的折磨下堅持了下來,突然間,他覺得自己還可以走好長、好長的一段路。
沒有什麼能讓他放棄。
雪花在他掌心很快地消融了,匯聚成一小滴雪水,好似一滴眼淚。林清將其送近唇邊,伸出舌尖,輕輕綴嘗。
並不是苦澀的,甚至有一股清甜。
於是他再次笑了。
好像被這微笑感染,酈徑遙從黑暗中現身。
「我家小兒應該很開心。」他自顧自地說,「我家小兒最喜歡下雪,可他娘不喜歡,他娘是東州出身,那裡的雪,太大了。」
林清幽幽轉身,迎向酈徑遙痴呆的目光。雪好似下在他的眼眸里,一閃一閃的。
林清想要說話,可他的咽喉腫痛,將將一張嘴,血腥氣就一股腦兒地上涌。所以他沉默了,只是露出純善的微笑,望向眼前昔日仇敵。
四目相對,只剩下苦笑。
酈徑遙靠著木柵欄滑落,坐倒在地,蜷縮起雙腿。
「你以為我瘋了,是嗎?」酈徑遙自顧自地說,「有時大抵是瘋的,有時又是清醒的,就像現在,下雪了,想起了我的夫人,我家小兒,我想我是清醒的。」
他又看向林清,見林清專注地凝視他,便猜想到他是不能說話了。
「沒割你舌頭罷 ?」酈徑遙知道,詔獄裡是有斷舌之刑,再看到林清唇角有乾涸的血漬。他到底是不希望這往日裡能說會道之人變成一個啞巴的。
卻見林清含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看向他的雙腳。
「挑你腳筋啦?」酈徑遙問。
林清輕挑眉梢,好似再說,是啊,沒辦法,你瞧那腳,已經沒用處了,以後怕是再也不能行走了。
酈徑遙看向林清,只見這人依舊是微笑著的,不知為何,他卻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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