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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旬易因腿腳不便,就坐在舞池邊品酒,和高緒如聊天,看阿爾貝和梁聞生在外面的泳池邊上鬧騰。他笑望著雙雙起舞的人們,說:「如果我能走動的話,我就和你一起跳舞。」

高緒如時刻提防著四周的人,喝了口柳橙汁,明知故問道:「為什麼一定是我?」

見他這時候還不忘工作,梁旬易既心動又無奈,牽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斜過酒與之相碰:「因為我觀察了在場的所有人,還是覺得我倆最合適了。」

話音剛落,一曲終了,緊接著樂團又奏起了格里格的曲子。格里格是梁旬易最喜愛的作曲家之一,當音樂聲響起來時,他立即懷著特別濃烈的喜悅側耳傾聽。而高緒如也翻過手掌,平靜地與之相扣,扭頭和他對視一眼,然而兩人都靦腆地笑了起來。

待半杯酒下肚,舞會已接近尾聲。小提琴手拉完最後一個音,煙花就接連升起,鳴聲不絕,照得庭院亮如白晝。酈鄞作為壽星,是第一個開香檳的人,她把晚宴的氣氛推向極致。在廳內莊嚴、明亮的吊燈下,眾人你誇我逞,談得津津不倦,只恨相見之晚,最後賓主盡歡而散。

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莊園終於清淨下來,院落里灑滿了荇草似的竹影。傭工打掃乾淨花園,將各個廳室恢復原狀,收拾得一塵不淄。夜深了,宅邸里的燈一盞盞熄掉,間或傳來布穀鳥短促的啼聲,那聲音依稀可聞,因此顯得益發迷人了。菩提樹正在開花,甜甜的花香溢向四周,空中月色金黃,把長長的紗一般的月光投到熄了燈的宴會廳里。

高緒如在一樓巡檢完畢,正要去把簾幔拉上,就瞥見梁旬易自己滑著輪椅從門邊繞了進來。高緒如剛想開燈,梁旬易卻阻止了他:「月光很亮,不用點燈也看得清。」

他所言極是——開闊的玻璃牆外,一輪圓月正掛在白色小樓的屋角後面;房中的一切,無論是桌上的瓶花還是牆上的浮雕,都清晰可見。

梁旬易把輪椅滑到他身邊,面朝幕牆遠觀夜色,淡笑著牽了牽高緒如的手:「別擔心,我只來看看你在做什麼。」

他們靜靜地賞了會兒月,樹叢里的蟲鳴透過簾紗和窗扇撲進了耳朵里。由於剛經歷過喧嚷的宴會,一下子跌進如此靜謐的境地里,心中不免空落落的。梁旬易撐住木杖,抬臂搭住高緒如的手腕,讓他把自己扶起來。高緒如熟練地攬住他的背,讓他穿著皮鞋的雙腳能穩穩地踏在地板上。梁旬易環抱著高緒如的腰,看著他說:「現在沒人了,我們跳支舞怎麼樣?」

「好。」高緒如打開留聲機,專門放了格里格的民間曲調。他把音響降到最低,輕柔的樂聲從唱片裡淌了出來。

為了把人抱穩,高緒如一臂搭在梁旬易腰後圈住他,一臂穿過梁旬易腋下,牢牢托住他的後背。梁旬易也把他摟得緊緊的,借著手杖支撐,費力地、緩慢地邁開了步子。

高緒如退一步,梁旬易也跟著把腳尖挪上前去,然後高緒如再抱著他轉了半圈。他們距離很近,親密無間,梁旬易把臉靠在高緒如脖頸邊,慢慢地搖著身子,諦聽低低的樂音。未幾,他忽然笑了起來,羞赧地低下頭埋進高緒如頸窩裡。

「怎麼了?」高緒如側過腦袋問道。

梁旬易搖搖頭:「沒什麼,沒事兒。」

見他笑得越來越歡,高緒如再問了一句:「到底怎麼了?」

「我是覺得這段音樂有點哀怨。」梁旬易挨在他肩頭說,心好似月掛深谷般寧靜。

高緒如仔細聆聽了片刻,然後心領神會地露出微笑:「是啊,是那種離別之際會唱的歌。有句古詩叫『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就像這支曲子。」

思念頓時又如浪花般卷上心頭,但梁旬易並沒有為此傷感和難過。在高緒如身邊時,他很少再為往事傷情,隨著時間過去,心上的寒秋也在逐漸回暖。梁旬易走不快,高緒如就陪他一步一步走,他們旋轉時的身姿是何等的柔美大方。白銀似的月光從高高的天頂上垂落下來,照著廳中相擁起舞的兩人,潔淨的地磚上映出了他們淡如煙霧的身影。

忽地,梁旬易步子沒走穩,踩住了高緒如腳,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向地面。高緒如悚然一驚,連忙抱住他,迅速側過身倚在餐桌旁,讓他偎在自己胸前,才免得跌倒。

梁旬易急喘兩聲,不由自主地拽緊了高緒如的衣服,心有餘悸地低頭看了眼腳下。高緒如摟著他,在他背上輕拍幾下:「沒事的。」

「沒事的,」梁旬易學著高緒如的語氣說,抬眼對上他的目光,「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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