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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不語。

她見我不說話,也不追問,只看著外面江水嘆氣。

「其實,若是她想要這門婚事,我決計不會不給,何必要走到這步?」

我隨口道:

「興許她就是恨你這樣的做派呢。從你手裡搶來的,想必是比你拱手讓來的要香甜。」

「可為何,女兒家之間便要爭搶呢?」

楚棲鬱郁道: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我爹納了外室,我叔父會替他遮掩。有兵士看中了將軍的姬妾,將軍慨然一笑,便把姬妾拱手讓人,成就一段『大丈夫』間的美談。

「為何男子能這般,女子卻不能?是我們生來就不能齊心嗎?」

我奇怪看向她:

「你為何會如此想?」

楚棲低聲道:

「你就當我書讀多了,迷了神智吧。

「我爹我娘已經算頂頂疼愛我的長輩,可我只能分得一份嫁妝,家業祖產同我全無干係。

「連旁支的兄弟都能在朝堂做官,我卻不能。

「我將這話說與妹妹聽,她轉頭就向父親告狀,令我得了一頓訓斥。

「我不明白,女子和男子生來有異,為何連秉性也多有不如?

「若我們姐妹能聯手,一同向家裡要官要產業,是否境況會有所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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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確是讀書讀傻了腦子。」

我掐死一隻衣袖上的蟲子,漫不經心道:

「你金尊玉貴,應是不知道,民間窮苦百姓也常說,為何士大夫之間官官相護,百姓卻無法齊心。為何富戶之間能擰成一股,貧家之間卻無法齊心。

「可縱觀歷朝歷代,有的開國皇帝是更夫出身,有的皇帝是農戶出身,有的皇帝是后妃出身。鄉里賢德之人被舉薦做官比比皆是。可見窮富、官民皆能互相轉化,本身秉性並無不同。女子和男子之間亦是如此,何來『天生的差異』?」

「既無差異,那為何百姓不能齊心?為何貧家不能齊心?為何女子不能齊心?」

楚棲雙目湛湛,急聲問我。

我想了想,回道:

「我聽說,馬能日行百里,養馬人有鞭子和繩索。一兩匹馬未必能戰勝養馬人,幾十匹必然是能的。可一個人奴役幾十匹馬,卻不會被馬踩死。為何?

「養馬人生來就有繼承自長輩的財富,手中又有許多馬匹,足以給馬提供許多好處。馬兒手中的財富卻只有自己。它們供養自己吃草料尚且不夠,更別說幫助其他馬匹了。

「也即是說,馬兒依靠養馬人才能得利,與馬交好卻得不到多少好處。

「當馬兒聚眾鬧事時,往往只想多要些草料作為辛勞報酬。幾口草料對每匹馬來說並不豐厚,可對於養馬人來說,每匹馬都多吃些草料,許多馬的草料加起來,便是一大筆錢財。

「所以在馬心中,幾口草料的事,不成便不成了,養馬人卻能為了這一大筆錢財拼命。這是兩者決心之間的差異。

「其他的養馬人怕自己手下的馬學著造反,使自己損失大筆錢財,也會拼了性命去幫這個養馬人。他們之間能靠著情財往來結成朋黨,馬匹之間卻不能。

「為了省下這一大筆草料錢,養馬人便有決心去收買其中幾匹馬。哪怕許諾豐厚報償,比起妥協要損失的大筆錢財來說也微不足道。可對於這幾匹馬來說,己身比預期中已經獲利更多,還有什麼必要爭下去呢?

「除了收買,養馬人或許還會用暴烈的手段報復其中出頭的馬匹。為了幾口草料就有損性命,對馬來說十分不值當。被恐嚇的馬權衡利弊,自然也會叛變,轉而出賣或攻擊原先的同伴。

「當這些馬因為威逼利誘叛變後,剩下的馬往往會失去鬥志,也不再嘶鳴要求自己本就該得到的草料。於是馬又一次沒能踩死養馬人,繼續過著奴隸的日子。這就是天地間一次次重演的事情啊!」

楚棲怔然片刻,口中喃喃:

「不錯,我父親、祖父就是養馬人,我、姐妹、母親、姨娘、祖母便是馬匹……連我自己方才也說,父親疼愛我,卻不給我家產官職。因為我知曉母親祖母並不能分家產與官職給我,討好她們也是無用。」

她猛地抓緊我的手,力道之大,幾乎將我掀翻:

「您是有見識的人,我想知道,這一切可有解法?」

我苦笑一聲,指了指自己。

「我若是有解法,如今還能和你一道,被困在人牙子手裡,等著為奴為婢嗎?」

她一時泄氣,苦澀道:「也是。」

「不過。」我想了想,「若是日後想到了解法,我定會來找你的。只盼你莫要變了想法。」

她同我立誓:「若有那日,棲若不相助,不為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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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成想,後來楚棲沒變,我卻在章璟手裡受了幾年折辱,險些忘了志向。

再次遇到楚棲時,她已是七皇子妃。

我在祭祖大典上認祖歸宗,卻被觀禮的楚棲一眼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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