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臣已吩咐過了,如來時那樣在內城裡多繞幾圈再送回去。」
「你倒是會挑人。」
鍾祺心下一驚,慌忙跪下:「臣自幼照顧殿下,早已視殿下如至親。當初在雍州,昭儀為殿下挑了那麼多聰慧機靈的,殿下卻獨獨信賴臣,給臣機會。臣對殿下,絕無二心。」
「我不過是隨口誇誇你,莫要多想。」
元琅左手捻著白子,指腹細細摩挲了許久:「你可知,我當初為何會選中你?」
「臣不知。」
「因為你是天閹之人。」他轉過頭看著鍾祺,唇角勾起,「和我一樣,是個廢人。」
鍾祺驀地抬頭:「殿下不是廢人!」
元琅笑了笑,轉眸落下白子。
「你下去吧,我對完這局就歇了。」
夜涼如水,心緒漸平,寒意陡生。
元琅凝看這自己方才落下的那一子,喃喃道:「不對,你現在已經不愛這麼走了。」
他將棋子撿起來,手懸在半空,卻遲遲找不出該放在哪兒。
良久,他將白子扔回棋奩,垂眸嘆出一聲痴笑。
他過去總會想,若他和阿娘一樣是女兒身,是不是就不會背負那麼多他力所不能及的期待。
他那些妄念,是不是也有機會了?
月光鑽進窗縫,他望著棋案那一頭,心間頓如爬滿蟻蟲。
慾壑難填。
小倌也好,秦攸也好,都不及那人萬分之一。
可即便他是女兒身,他們相交十餘載的情誼,怕是也抵不過他和那女人短短數月的情緣。
他還是只能看著。
元琅闔上眼,唇角苦澀地勾起。
不是也好,若是女兒身,他便如阿娘一樣,永遠站不到那最高處。
那便不好了。
上元後,盧湛登門提親,他和裴晏都擔心夜長夢多,六禮也定得快。
婚期定在三月三,遠嫁需提前十餘日出行,春分一過,裴晏便去牙行挑了幾個機靈點的丫頭,死沉沉的府邸也難得有了些勃勃生機。
接親一大早,桃兒上了妝,穿好嫁衣,望著院子裡理好的嫁妝,眉頭擰成一團,憂心忡忡。
裴晏過去沒錢花了就是拿這些東西去死當,可如今只留下些書畫經文,其餘都給她。她不在了,沒人做飯燒水,裴晏花錢又總是有多少用多少,哪裡夠?
她思來想去是坐立不安,便趁行禮敬茶時說她只帶箱子走,把東西留下。
裴晏拒道:「高門有高門的規矩,你在我這兒沒有名正言順的母親,本就容易遭人閒話,若是嫁妝也敷衍,那些人更不知道要說成什麼樣了。」
他想了想,又安慰說:「你若擔心我,那待你們回京,你拿那小子的錢接濟我就好。」
桃兒這才展眉笑了,認認真真地點頭:「一定!」
裴晏哭笑不得:「這話你可不能與旁人說,最多只能告訴盧湛。」
「我知道的……」
阿爺好面子,不能讓旁人知道了。
桃兒咬咬唇,將後半句咽了回去。
裴晏也沒多問,趁著接親的人還沒來,又叮囑了些禮數。
講了好一會兒,才想起百密一疏,阿娘那些嫁妝里的春盒春冊早被他扔了,眼下也來不及備新的。他買來幾個丫頭都還小,也教不了這個。
桃兒看裴晏左右為難,幾番欲語還休,便問道:「阿爺,怎麼了?」
裴晏摁了摁前額,面露尷尬:「你隨我來。」
他將桃兒帶去書房,關上門,鋪好紙,提筆猶豫了會兒,邊說邊畫。
「夫妻敦倫之道,本該是娘親或嬤嬤教的,怪我忘了準備。我畫給你,你路上偷偷看,看完了記住了就撕掉,莫讓旁人看見了。」
桃兒不懂何為敦倫,只管點頭,直到看明白那畫中男女在做什麼,才紅著臉說:「這個……雲娘子教過我了。」
他驀地頓住,桃兒磕磕巴巴地解釋說:「雲娘子說盧公子先天有匱,有可能傢伙不好使,她還教了我好多……別的法子。」
裴晏默了會兒,既想問,又不好問,只能說:「也好……」
話音剛落,侍女匆匆叩門,說接親的隊伍已經到了正門口。
裴晏放下筆,桃兒依依不捨地拽著他袖口,認真囑咐:「我不在這一個多月,阿爺不許去酒肆。」
裴晏無奈笑道:「知道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晨雨小说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