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親的隊伍一走,偌大的宅子空得格外幽深,就連多年來住慣了的小院子也像一口枯井,不斷涌著寒氣。
若沒有熱鬧過,或許也不覺得清冷。
裴晏在石案邊呆坐了幾個時辰。
夕陽西下,最後一縷金光划過門環,昏黃轉瞬成了灰。
他驀地起身,朝著洛水南岸走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雲雀
丑時三刻,酒客散去大半,趙娘子也總算得空來後院調教新丫頭。
若換平常,她是斷不會要這些嫁過人生過孩子的。
可自去歲入夏,也不知打哪兒來的一幫子武夫,個個都是餓壞了的畜生,要得急,下手也重。生意是好了,姑娘也折得快。
近來更是難熬,牙郎說,出京的幾條道都盤查嚴苛,運什麼都得多剮幾層油,京郊四周好幾個村子也不讓生人靠近。
莫說是想挑皮相好的,有就不錯了。
地牢里的哭聲消停了,小廝揣著手出來。
「真是剛出月的,下頭都還沒長好。」
趙娘子登時大怒,叉著腰罵了那牙郎好半天才扶額道:「算了,也不缺這幾口飯,明早去叫個郎中來。」
小廝應著,陪笑安慰。
「難得有個模樣能看的,還識些字,說不定日後也同憐兒一樣,能得貴人青眼。」
馬屁拍在了馬腿上,趙娘子哎呦一聲,愁容頓起。
「我看裴詹事的藥用得越來越重了,這麼醉下去,哪天要是閉上眼再掙不開,咱們的日子可都到頭了。」
小廝悻悻閉嘴,憐兒正巧來後廚拿醒神湯,趙娘子趕緊將人攔下,扔了個眼色支走小廝。
「裴詹事這帳也掛了有些日子了,前兩天讓你催他的,你是不是忘了?京中現在連最差的酒都翻了兩倍,我手頭可緊著呢。」
憐兒垂下頭:「大人這幾日很不好,我沒好說。不如,我先墊一點吧……」
趙娘子恨鐵不成鋼地戳她腦門。
「哪有自個兒花錢請男人白嫖的,我看你乾脆趁他清醒了,哄一哄,讓他多放點血把你買回去得了,我給他算便宜些。」
憐兒咬唇岔開話:「大人卯時要赴朝會的,我先去送醒神湯。」
說完便欠了欠身,趙娘子只能叉著手搖頭。
推開房門,空酒罈子七倒八歪,窗戶也被風吹開,床幔張牙舞爪地揚起。
憐兒放下湯藥,關好窗,回身坐到床邊。
裴大人夜裡難眠,早先還能趁醉睡下,近來聽說婚事定了日子,需得熬些山茄火麻一同服下才能勉強入睡。抓藥時郎中說,此方只需三錢,割瘡炙火也不覺痛不會醒,可大人給的方子讓抓五錢,夜裡也還是時不時會驚醒。
憐兒拿錦帕擦去他額前的細汗,想起方才在院子裡聽見的閒話。
她本是良籍,模樣好,嫁得也好。
雖說是給年過半百的老翁做繼,可夫家祖上做過官,有上百畝地。夫君待她也好,還教她識字作畫,後來有了個兒子,著實過了幾年琴瑟和鳴的好日子。
但夫君一死,喪期未過,老來子也不慎墜井沒了。
她頓無依靠,只能回娘家來。去歲在觀音廟裡燒香時給趙娘子看中,托牙郎來說,阿爺便求她體諒三哥一把年紀還沒討上媳婦。
趙娘子大方,給的錢比她當年出嫁時的聘金還高,三哥和小弟都討上了媳婦。一家人喜氣洋洋地過了個好年。
可好景不長。
先是三哥衝撞丞相府的管事給打死了,申冤無門。沒幾日,小弟采山貨摔斷了腿。再後來,阿爺也病了,看了許多郎中都不見好,就這么半死不活地拖著。
鄉鄰背地裡嚼舌根,一個女兒賣兩回,可不得造孽麼?
那日她剛遭完罪,渾身是傷,那莽漢騎在她身上,用革帶勒著她的脖子,她幾乎以為再見不著明天的太陽了。
也不想見了。
可裴晏卻相中了她,給她治傷,還親自隨她去家裡給阿爺也診了脈。新開的方子,只月余,阿爺就能下床了。
她做這營生不到一年,沒見過那傳聞中封鋪查案六親不認的裴少卿。她只知道,她又遇上貴人了。
前陣子人雖不來了,但錢也照常給著,只說若他不在時,有任何人找上她,都要記下那人身份來歷,還讓趙娘子不給她安排別的客人。
旁人都說她命好,剛蹚進這渾水,便遇著良人了。
她心裡也沒底,畢竟哪有光睡覺不睡人的良人。
上回那女公子找來後,與她相好的姊妹打聽到了那娘子的身份,便勸她待裴晏來時多推辭幾回,就說身子不爽利,伺候不好,讓他也去找找別的娘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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