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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即位後,阿娘曾在搬空了的雍王府宴請劉舜。」

那夜,包括蕭紹在內的所有人都候在府外,他與鍾祺換了衣裳,又從鍾祺告訴過他的狗洞裡爬進去。

府內走了一圈,才在東院聽見聲響。

他藏在紫竹林里,遙見阿娘酩酊大醉,搖搖晃晃地舉杯走到劉舜面前。

月華如水,院中那棵菩提枝繁葉茂,漏下來的光都落在她身上。

「元琮的腿已顯病灶,他恐怕沒有先帝的命長。我的孩子若不做太子,待元琮死了,我這輩子就只能是個昭儀夫人。史書上那麼多劉氏,我與她們有什麼區別?」

「可按祖制,東宮一立,你就……」

「那就廢了它。」

阿娘扔開酒杯,踢翻桌案,跨坐在劉舜身上。

他看不見劉舜的臉,卻看得見阿娘。

一直到結束,她都是那樣的眼神。

「安之,你說阿娘今夜瞑目了嗎?」

裴晏未作聲,默默施針。

困意漸漸湧上來,元琅微闔雙眼,又喃喃道:「還差一點……阿娘常說,仗已經打完了,想青史留名,那就要做盛世的明君。我會做到的,安之……你阿爺留下的那些還有我們當年在東山上說的那些……我都會實現的……安之,你相信我……」

他掌心向上,指尖輕拽著裴晏的衣袖。

裴晏抬手收好針,待元琅沉沉睡下,才垂眸輕聲說:「你會是的。」

夜深,雲英躺在榻上痴痴望著梁頂。

方才太子來請安試探,說已加派人手進山營救,暫時還沒有消息,讓她不用擔心,懷王吉人天相,定能化險為夷。

這麼說,那就是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不然他理應與她攤牌假意合作才是。

畢竟得位不正,後患無窮。

她這個假皇帝必須得在宮裡那麼多眼線的眼皮底下壽終正寢,太子才可名正言順地即位。

雲英翻過身。

都說外甥隨舅,但這死斷袖哪有半點像殿下?她第一眼看見就討厭,多看幾眼更討厭。好不容易打發走,接連又來了四五撥人,送藥的送飯的請脈的彈劾的,統統讓她趕了出去。

死到臨頭了,她就想睡個清靜覺,可偏又睡不著。

紗衣中說情狀繁雜,待見而詳敘。

平哥的性子她清楚得很,遮遮掩掩,必然因為他和裴晏想的法子是她不會答應的。

她想得很清楚了,今夜殿下若能逃過一劫,她便再賭一把。殿下若輸給了那個看一眼就討厭的太子,她也就不折騰了。

這輩子她想要的都有過,今天甚至當上了皇帝,足夠了。

忽地,有人叩門。

眼下已近子時,雲英沒應聲,佯作入睡。可叩門聲依舊,她這才警覺外頭那兩個內侍已許久沒有聲響了。

很快,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陛下,今日浮橋驟然斷開,恐非巧合,臣有些線索。」

她倏地坐起身,抿唇道:「有什麼明日回宮再說。」

外頭頓了頓,回道:「遲則生變。陛下若不想聽,那臣便去稟明太子。」

他還要挾上她了?

雲英壓著火去開門,裴晏抱著件衣服含笑看著她,原本守在門外的兩個內侍不知何時已倒在他身後院中。

「雲娘。」裴晏輕喚了聲,不等她開口,徑直走進房中,「宗子軍換班只有一刻鐘,你先換上。」

雲英戒備地退後:「你們到底作何打算?你不說清楚,我什麼都不做。」

裴晏先關上門,轉身突然探向她耳後,指尖伸進發間一下子就探到了機簧處,用力一撓,迅速將易容的皮面撕開一道口。

「寺里有口廢井通往隔壁庵堂,你換上內侍的衣服,我帶你過去。水道雖長,但你過得去的,宋兄在那邊等你,具體的待他與你說。」

他邊說邊撕扯她臉上的皮面。

「那這裡怎麼辦?」

裴晏不敢停手,信口謅道:「一把火燒了,太子不會希望有人發現屍身有假的。」

皮面貼得緊,本該溫水浸泡後慢慢揭下,硬撕下來,臉上頸上到處都泛紅滾燙。

裴晏輕捧著抹乾淨殘留的黏稠油脂,將衣服塞進她懷裡。

「把身上的都脫乾淨,我去把外頭那兩個拖進來。」

雲英雖有疑慮,但一時說不上來,眼下不是耽誤的時候,便就照做。

裴晏將她換下來的衣物放到床上,說他待會兒再回來布置,又仔細幫她把衣領扣好,遮住頸下方的皮面斷口。

出了宗子軍巡衛的正殿,裴晏剛鬆了口氣,便遇上了曹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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