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她就是要他在自己面前痛到出聲,痛到示弱。
國師很會察言觀色,為她倒了杯水來。
那一夜,他為姐姐一夜不曾消停,如今,就算是為了她白傲月,多忍一會兒又怎麼了。反正,他也不需要自己心疼。
昨夜淋了雪,方才一直覺得寒意陣陣,現在倒覺得這屋子裡悶燥得很。
白傲月索性從正門出去,站在廊下,讓冷風吹涼臉上的熱意。
他到底喚的是哪一個月兒,這個問題再次浮上心頭。
白傲月也覺得自己這樣反覆無常不太地道。昨晚不是都說清楚了嘛,程豫瑾也主動向她解釋過了。是她否定了鳳君提出的幾個代稱,後面他又喚了自己幾聲「月兒」,她也沒提出異議。此刻,又糾結起來。
更漏又滴了一刻。「大將軍用力啊!」太醫的驚呼刺破凝滯的空氣。雪地越發映得窗明,白傲月看見紙窗上的人影猛然仰頸,繃緊的喉結在燭光中劃出脆弱的弧度。她袖中鴛鴦佩突然落地,當年大婚時鳳君親手系的纓絡早被摩挲得發亮。
底下的人慣常是會見風使舵的,若程豫瑾不是她的鳳君,而是姐姐的鳳君,這些奴才還敢繼續稱呼他「大將軍」麼。
如果姐姐有孩子,這皇位也輪不到她。
院判再一次跪在她腳下:「陛下有所不知,歷來男子分娩,哪怕只是小產,若沒有心愛女子在旁陪產,是生不下來的啊。微臣,請陛下移步!」
她怎會不知,她是經歷過一次的了。大長公主從未成婚,故而方才還叫她不要進產房。只是太醫說錯了,並不是心愛女子作陪,而是合歡女子作陪,這二位,大多數時候,並不是同一個人。
裡面的聲音越發微弱,一盆盆血水端出來,白傲月將臉埋進掌心,片刻,猛地抬頭。
「傳話進去。」女帝從腰間解下玉佩,舌尖嘗到血腥味才驚覺咬破了口唇,「告訴鳳君,玉能定心,要他千萬堅持住。」
豫瑾,別怪我狠心,我只是在等待時辰到來。
院判慌忙進去了,將還帶著女子馨香的玉佩握進大將軍手中。
「大將軍,陛下一直在外關心著您吶,您再用點力,就快下來了。」
程豫瑾斜靠在榻上,胎腹被他壓出一道紅痕,手中摩挲著冷玉,不肯呼痛:「國師來了?有、有急事?」
太醫不敢再叫他心緒動搖,恐氣血逆轉,囫圇回道:「國師也在外間。」
「嗯呃——等陛下、忙完了,請……請她過來一趟。」
又過了二刻,疼痛如汪洋,這枚玉佩就是漂浮的木舟。程豫瑾生忍著,有些無助地望向院外:「陛下她,還沒有議完事麼?」
衛安一直在屏風外守著,實在看不過眼,雙拳握了握,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撩袍衝到了白傲月面前。
白傲月看見是他,倒不奇怪。衛安對程豫瑾太過上心,遠超一個屬下對將軍的中心。衛安若為女子,她瞧著定要吃醋的。
「陛下,求陛下心疼鳳君一回。」
白傲月回頭問國師:「什麼時辰了?」
「還有一刻才到辰時。」
白傲月令衛安平身:「朕知道,朕又何嘗不心疼鳳君?再過一刻鐘,只消一刻鐘朕就進去。」
衛安死死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陛下,太醫說鳳君脈象虛浮如遊絲,只怕、只怕……」
「什麼!」醍醐灌頂一般,白傲月轉身往裡走。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害死過湛凜生一次了,難道還要再害死程豫瑾?
自己在做什麼,由著他痛,不肯讓他們的孩子落地?湛大人身份特殊還能救,程豫瑾可是個凡人吶,自己哪裡再去求起死回生的方法呢。
想通這一關竅,白傲月徑直衝向那團凌亂錦褥。
國師忽然站出,攔住她道:「陛下現在若要進去,那就功虧一簣了。」
白傲月猶豫道:「太醫不是說,胎兒還在裡面頂著,下不來。朕擔心到了時辰,還要再多等一會兒。」
「只有一刻鐘而已,陛下三思。」國師退開一步。
人人都叫她來三思,她三不了那麼多思。
她不敢賭:「想必沒那麼快的吧,朕先進去。」
白傲月下了決心,要國師繼續去祈福,自己轉過屏風,走了進去。
一見內室的情狀,白傲月渾身一顫,鳳君濕透的額發粘在頸側,唇上凝著紫紅血痂,指尖還纏著玉佩的流蘇。
白傲月盯著掌心碎裂的玉佩,讓她不敢用力擁抱,只輕聲問道:「豫瑾,你覺得如何?」
我並非是要害你如此的……程豫瑾向來覺得她們姐妹倆神神叨叨,不管是張道人還是國師,都不該過從甚密。白傲月若是和盤托出,程豫瑾大概只會覺得她被人洗了腦。
太醫們焦急的心如同放在火上油煎,又不敢催促,只能還是由院判領頭,請她再靠近一些。
她上前去攜了程豫瑾的手:「再忍一忍,就快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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