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豫瑾劍尖挑起丹書鐵券時,瞥見鐵券暗紋與吐谷渾國璽如出一轍。白傲月的高底宮鞋碾過盧氏供奉的祖宗牌位,笑聲似淬毒的銀鈴:「三年前鳳君火燒楚王宗廟,也是這般痛快。」
混戰中有冷箭襲向白傲月後心,程豫瑾回身格擋的剎那,箭簇突然爆開毒霧。他視野模糊前最後看到的,是她袖中飛出的金蠶蠱正吞食毒粉——正是他去年在南詔瘴林險些喪命取來的聖物。
三日後程豫瑾在御馬監醒來,發現四肢纏著白傲月的蹀躞帶。馬奴捧著藥碗跪在陰影里,頸間刺著玄甲軍的暗記。他打翻藥碗時,嗅到湯藥里混著吐谷渾進貢的犀角粉——那本該鎖在戶部庫房。
「鳳君昏迷時說了四十三遍『母親』。」白傲月的聲音自草料堆後傳來,她手中把玩的正是程豫瑾母親的銀鎖,「冷宮昨夜走了水,可惜燒的是座空殿。」程豫瑾暴起奪鎖的力道扯斷蹀躞帶,卻在觸及她手腕時摸到脈搏虛弱——這女人竟將續命蠱種回了他體內。
秋雨拍打窗欞時,他們在地牢對視。鐵鏈鎖著的盧氏家主正嘶吼著先帝名諱,白傲月卻撫過程豫瑾新愈的劍傷:「鳳君可知,你母親曾是吐谷渾聖女?」她突然扯開他衣襟,心口金蠶蠱蠕動的痕跡竟與吐谷渾王族圖騰重合。
程豫瑾捏碎銀鎖的瞬間,暗格中飄出張泛黃婚書——落款是先帝與吐谷渾公主的印鑑。白傲月染血的護甲划過他顫抖的唇:「現在明白為何吐谷渾非要你當駙馬了?」她笑著將婚書擲入火盆,火光映出牆上先帝御筆「孽種」二字。
當玄甲軍鐵蹄踏破吐谷渾邊境時,白傲月正在程豫瑾劍鋒上描畫山川圖。他握劍的手腕繫著冷宮救出的襁褓布,每處關節都留著鎖鏈磨出的血痕:「陛下這場局,從何時開始?」
第56章 暗火「兵部奏報不過游兵散勇。」女帝……
「兵部奏報不過游兵散勇。」女帝硃筆在奏摺上劃出刺目朱痕,鳳目掠過階下跪著的人。程豫瑾鎧甲肩頭凝著未化的霜花,顯然已在宮門外跪候多時。
「陛下!」程豫瑾猛然抬頭,劍眉下的眼睛燒著暗火,「那些文官在暖閣里喝著參湯寫的戰報,比得過臣在雪原上追了七日的馬蹄印嗎?」
白傲月霍然起身,十二旒玉藻撞碎一地清響。她抓著白玉扳指的手腕微微發抖,這是程豫瑾十五年前在城隍廟給她戴上的信物。那時叛軍的火箭正燒著朱雀大街,十五歲的程豫瑾背著她殺出重圍,少年的血順著鐵甲流進她衣領。
「放肆!」女帝廣袖掃落滿地奏章,金線繡的龍爪擦過程豫瑾臉頰,「程將軍是要教朕如何治國?」
將軍喉結滾動著咽下話語,目光落在她腰間蹀躞帶。那裡本該懸著半枚青銅虎符,此刻卻空蕩蕩的。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兵部值房,幾個侍郎捧著加蓋鳳印的密令,說陛下要收攏北境兵權。
宮漏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程豫瑾慢慢摘下兜鍪,霜白的鬢角刺得白傲月眼眶發澀。十年前他們踏著突厥可汗的屍骨登上祁連山,程豫瑾就是用這頂頭盔盛來天山的雪水給她解渴。
「臣請戍守北疆。」將軍重重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金磚上,「此生......不復入京。」
白傲月踉蹌著扶住龍案,喉間泛起血腥氣。她想說塞外的風霜會要了咳疾未愈之人的命,想說半月前就命尚衣局縫製了銀狐大氅,可吐出來的字句裹著冰碴:「准奏。」
更鼓敲過三響時,禁軍統領渾身是雪闖進寢殿:「程豫瑾持虎符調走了神策軍!」白傲月赤著腳踩過波斯絨毯,推開雕花窗看見宮城外火龍般的火把正在移動。
「攔住他!」女帝扯斷珍珠帘子,指甲在窗欞上刮出白痕,「擊鼓傳令九門提督,沒有朕的手諭,一兵一卒都不許出城!」
寒風卷著雪粒子撲進來,白傲月突然想起程豫瑾總說她的寢殿薰香太重。有次征討南詔時她染了瘴氣,程豫瑾徹夜守在帳外煎藥,藥香混著木柴燃燒的焦味,比這龍涎香更教人安心。
玄武門前火把將雪夜燒出窟窿,程豫瑾的玄甲上凝著冰凌。他望著城樓上飄動的明黃傘蓋,忽然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隔著紛紛揚揚的大雪,白傲月看見那是城南王記的杏脯,她咳疾發作時最愛含的零嘴。
「開城門。」女帝的指甲掐進掌心,「讓御前侍衛帶金吾衛去追。」
「陛下不可!」禁軍統領的彎刀已經出鞘,「程豫瑾若與突厥勾結......」
白傲月拔下鳳釵擲在地上,珠翠迸裂聲驚得眾人跪倒:「十年前突厥夜襲,是他背著朕從屍堆里爬出來!」她抓著雉堞的手青筋暴起,「這世上誰都會叛,唯獨程豫瑾......」
話音未落,東北方突然騰起赤色狼煙。白傲月瞳孔驟縮——那是八百里加急的烽火,比她腰間玉帶更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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