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中忽然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白傲月轉身時火把的光暈里,程豫瑾正勒馬回望。漫天飛雪模糊了將軍面容,唯有鎧甲上那道橫貫胸口的刀痕清晰可見——那是他為她擋下的致命一擊。
「備馬!」白傲月扯下礙事的翟衣,金絲繡的鳳凰在雪地上逶迤成河。掌事女官抱著銀狐大氅追上來時,只見女帝單衣散發策馬衝進風雪,猩紅斗篷在身後獵獵如火。
暴雪撕扯著白傲月的長髮,赤兔馬在官道上踏出火星。她俯身緊貼馬頸,耳畔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金戈相擊的銳響。前方火把忽明忽暗處,程豫瑾的玄甲已染成赤色。
「陛下!」禁軍統領的嘶吼被狂風扯碎,「流矢!」
白傲月猛地勒韁,三棱箭簇擦著眉心釘入雪地。她望著箭尾熟悉的狼頭紋,喉頭泛起鐵鏽味——這是突厥王庭親衛的制式箭,半月前兵部還說突厥正在內亂。
程豫瑾的戰馬突然人立而起。白傲月看到他反手將長槍擲向黑暗,雪幕中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十年了,這招回馬槍還是她親手教的。那年他們在祁連山被圍,她發著高熱靠在程豫瑾懷裡,用簪子在地上畫槍法軌跡。
「帶陛下回城!」程豫瑾的吼聲裹著血氣,他橫刀劈開兩支流矢,左肩鎧甲裂開猙獰豁口。白傲月這才發現他身後竟跟著百餘殘兵,半數都掛著突厥彎刀留下的傷口。
女帝突然策
馬撞進程豫瑾的親衛隊,猩紅斗篷卷過帶血的刀鋒:\「三日前的軍報,不是說突厥還在陰山北麓放牧?\」
程豫瑾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從馬鞍側解下個染血的布袋。兩顆戴著金耳環的頭顱滾落雪地,冰碴沾在怒張的鬍鬚上:\「這是臣在飲馬河畔斬殺的斥候,他們皮甲里襯著王庭紋章。」
白傲月攥著馬鞭的手驟然收緊。那些蓋著兵部朱印的奏章分明寫著,突厥使團正在來朝納貢的路上。她忽然想起半月前程豫瑾八百里加急的密折,被內閣以「邊將妄言」為由壓在了通政司。
「你要的三萬精騎...」女帝扯下腰間玉牌扔給禁軍統領,「去驪山大營調兵!」
「來不及了。」程豫瑾突然抓住她的韁繩。他掌心粗糲的繭子磨過她手背,恍如十年前教她騎射時的觸感,「陛下可還記得祁連山的狼煙?」
白傲月渾身劇震。記憶里燒紅半邊天的火光中,十九歲的程豫瑾將她推上唯一倖存的戰馬。少年將軍的鐵甲被血浸透,卻把最後半壺水系在她馬鞍上:\「順著北斗星走,別回頭。」
那天她攥著染血的虎符奔襲三百里,帶著援軍殺回祁連山時,只見程豫瑾拄著斷劍跪在屍山上,胸前插著半截斷箭。軍醫說再偏半寸就會刺穿心脈,而他昏迷中仍死死攥著她落下的絲絛。
「這次換陛下信臣一次。」程豫瑾突然劈手奪過她的馬鞭,在赤兔馬臀上重重一抽,「三百輕騎足矣!」
白傲月在被帶離的瞬間反手扣住他腕甲:「你拿什麼攔五萬鐵騎?」話出口才驚覺嗓音嘶啞得厲害。掌心的玄鐵寒涼刺骨,卻比不過她看見程豫瑾唇角溢出的鮮血時的心悸。
「拿這個。」程豫瑾從懷中掏出半枚青銅虎符,裂齒處還沾著乾涸的血跡。白傲月瞳孔驟縮——這是十年前她親手掰開的信物,另一半應當鎖在太極殿的玄鐵匣中。
暴雪突然被火光撕開裂隙,地平線上湧出黑壓壓的騎兵。狼頭旗在風中猙獰翻卷,箭雨蝗蟲般撲來。程豫瑾旋身用大氅罩住白傲月,鐵器沒入血肉的悶響震得她耳膜生疼。
「帶陛下走!」程豫瑾的喝令混著血沫。白傲月卻從他臂彎掙出,染血的鳳眸掃過雪原:「往東三里是落鷹峽,兩側崖壁積著雪。」
程豫瑾眼底驀地騰起亮光,那是少年時他們偷看兵書被太傅抓到才會有的神采。他扯下披風將白傲月縛在身後,長刀劈開迎面而來的箭矢:「抱緊!」
赤兔馬嘶鳴著衝上山坡,突厥人的咒罵聲追在蹄後。白傲月臉頰緊貼著程豫瑾的後背,溫熱血氣透過破碎的鎧甲。她突然想起及笄那年圍獵,程豫瑾也是這樣背著她逃開瘋熊的追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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