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玦瞬間明白知悉,樓上那些都是東宮的人。
而那位遙望嫿兒喜轎漸遠的公子,若猜想不錯,大概就是前太子衛煜了。
寧玦不動聲色收回眸,下意識仰頭挺胸,將肩膀張開,腰身也板得更直,接著腿腹收力,馬身即刻往前竄了竄。
他人在馬上,勒緊韁繩,降服烈馬桀驁,威凜之姿盡顯。
前太子衛煜的目光,在聽聞動靜後自然向後偏移幾分,於是一上一下,兩道目光驟然半空交匯。
雖未有隻言片語,但彼此交流卻是豐富的,前者試探,後者挑釁。
……
寧玦在京購置的渡園裡,今日處處布置得喜慶。
朱門大啟,門口兩座石獅子脖頸上皆系紅綢,庭院裡,樹木枝椏上高掛貼著囍字的紅燈籠,抄手迴廊兩側垂著各樣的紅緞與剪紙,氛圍烘托到極致,就連池塘里游曳的錦鯉,今日都得選上幾條色身艷紅的來襯景。
主屋裡,雕刻精緻的龍鳳喜燭安靜地燃著,將整個房間都映照得紅亮。
白嫿蓋著紅蓋頭,有點緊張地坐在繡鴛鴦戲水圖案的錦被上,手指縮藏在袖口裡,悄悄擼攥,一遍一遍,一刻刻地挨等著。
她從沒有覺得時間這麼慢過,然而心潮卻久久無法平復。
拜過堂後,寧玦便被人起鬨拉出去喝酒了,那些人里,就數臧凡折騰得最歡騰。
白嫿暗暗想,若是臧凡敢將寧玦灌得大醉,這筆帳她一定記上,等將來他成親時一併還回去。
正在琢磨臧凡這樣直愣愣的個性,該配什麼樣的姑娘時,門口突然傳來動靜。
腳步聲漸近,小尤招呼的聲音也隨即傳來:「姑爺來啦。」
姑爺。
陌生的,又拉近彼此距離的稱呼。
白嫿嘴角忍不住上揚,趕緊正襟危坐,一輩子只經一次的繁複婚儀,進行到眼下,終於快到頭了。
她猜想寧玦肯定偷偷鬆了口氣。
平日裡,他是最煩麻煩與各式規矩的。
寧玦進門時遣退小尤與院中候著的眾僕婦,進屋關門,又落了閂。
他腳步往床榻方向靠近,卻沒有主動出聲喚她,白嫿遮著蓋頭看不清眼前,心跳不由加速了許多。
寧玦站定在桌前,距她只兩步的距離,白嫿聞嗅,果真察覺到酒氣,那麼多人圍著他左敬一杯右敬一杯的,豈能不醉。
「嫿兒。」他喚她,聲音微啞,「儐相囑咐我,執秤桿掀了蓋頭後別先只顧得親熱,得先同你飲下合卺酒,才算正式禮成。其實不用他教我這些,我又不是第一次掀你的紅蓋頭。」
這話是沒錯,細數下來,得有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南閩國虢城,傘仙的地盤裡,她怕寧玦生死一戰會有不測,心軟之下決定圓他一樁心愿,遂與他敬了天地,簡陋成親,洞房花燭……那時,她便為他穿了一次嫁衣,由他掀起了紅蓋頭。
另一次,則是她做戲要嫁給榮臨晏,結果寧玦當了真,忿忿趕來劫走她,他以為自己遭到背棄,大怒著扯下她的紅蓋頭,眸底都是猩紅的。
至於第三次,自然是眼前了。
兩人共同經歷了那麼多事,著實不易走到今日。
白嫿喃喃回:「這次是最正式的,且廣為見證,同樣也最受親友們的祝福。」
「除了祝福,恐怕也有別有用心的。」寧玦忽的略有意味啟齒,話音落下,他執起秤桿掀起了白嫿的蓋頭。
四目相對,白嫿顧不上琢磨他奇怪的言語,只全神貫注盯著他臉頰泛紅,帶些薄醉,還有嘴唇,紅得異常,看著……很是誘人。
她偏過眸,暗惱自己,怎麼越來越學他的不正經了。
「你醉了。」
「三分。」
白嫿不信:「你喝酒素來不顯臉的,這回喝了個紅臉,還說自己沒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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