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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王后愣愣道:「王上......如果王上是怪物,那你們是弒、弒君嗎?」

「是。」我點頭道,「王后娘娘,死裡逃生,比死丈夫值得高興。」

她笑得比哭難看:「本宮成了寡婦......不過,好歹活了下來......」

詹王妃悶悶不樂了一小會兒,道:「幸好,咱倆的位分都該升了。」

她杵杵許王后的胳膊,擠眉弄眼:「喂,你不是還有個崽嗎?」

就在我微笑地注視著她們閒聊時,常宴忽然附在我耳旁道:「你是誰?」

「什麼?」我不明所以,「我不是春巢宮的婢女嗎?我叫關山月。」

「關山月不愛吃菇。」他笑了,「我本想殺了你,但我實在好奇。」

他還記得,他給我夾過一根雞樅菌。

我道:「好奇?你想知道我是誰?」

他點頭,我茫然道:「我是誰?」

「問你自己。」他神色疲憊,繾綣溫柔。

我思索著他這番話,但始終想不起來。

「來日方長,慢慢地想。」

常宴轉身:「回春巢宮時,開個慶功宴吧。你喜歡吃什麼?」

「脆肉鯇,一種吃蠶豆長大的草魚,肉很脆,涮白水吃就很有滋味。」

「我先去收拾殘局,再吩咐膳房。」他莞爾,「順便把剩下的蟲燒乾淨。」

「等等!」詹王妃跟上去,同他並肩而行,「我還以為她會想看看。」

展昭道:「為何我從前不曾發現王妃是如此精力旺盛的人?」

不錯,與我想的事情一模一樣。

「我封你為我肚子裡的蛔蟲。」

「不要。」

這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只是我忽然發現,自己還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追上漸行漸遠的兩人,詹王妃朝我招手:「就知道你想玩兒,過來!」

我又叮囑她幾句,走進滇榮殿內,對指揮宮人收拾殘局的許王后道:

「王后娘娘,奴婢懇請您將這尊佛像鋸開。」

「怎麼?」她扭頭看我。

我道:「斬草除根。」

「你多慮了,這裡頭是實心的,不會有蟲藏著。」

我不依不饒:「若有個萬一,後悔就沒用了。」

「好吧,鋸開看看。本宮去叫力氣大的人來鋸。」

如此大的一尊巨佛,需要幾十個工匠來鋸上整整一夜。

他們搭了架子,決定在巨佛的腹部開一個口。

鋸著鋸著,就有金粉落下。

這些徹夜未眠的宮人紛紛地靠攏過來,仰著頭看這幾十個人勞作。

鋸子壞了幾十把,工匠換了有上百個。

大家屏息凝神,不知這巨佛身體裡會有什麼東西。

在它面前,這幾百上千個瞻仰它的凡人,當真就像是神明眼中的螻蟻。

我們柔弱、平凡、渺小。

第一縷晨光照進滇榮殿內,地磚上厚厚的一層金粉閃閃發亮,使人恍若置身夢境。

巨佛的肚腩終於開了個口:

「有、有!」一名工匠驚懼地大喊,「閃開!閃開!有東西!」

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皚皚白骨,從那個被鋸開的洞口中傾瀉而出。

它們嘩啦啦地堆積在地上。

黃金之上是人的屍骸。財富、生命、信仰,這三件對一個人來說頂重要的大事。

竟以如此荒誕的姿態齊聚一堂。

骷髏頭黑洞洞的眼眶,無神地望向所有人,無數的肋骨、腿骨......

屍骸鋪在金光閃閃的地磚上,像大雪覆蓋了麥田。

沒有人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對死亡的敬畏與恐懼,沉沉地壓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這、這是什麼?」

許王后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後退:「哪兒來這麼多的骨頭?這真是人的骨頭?」

我蹲下身,細細地端詳:

「是,這是人的骨頭,那些被王上用來取藥的人的屍骸。」

人心、人肝、人肺......

這位統治者說摘下這些器官的時候,語氣平淡得像摘下樹上的果子。

可人只要失去其中的一種,就會死。

他十六歲來到滇南,就已經開始痴迷於追求長生。

那他殺死的人,究竟有多少?

屍山血海,碎骨盈地,被他奪取性命的人,數不勝數。

在他尚未與神共生之前,滇榮殿就已經設置了如此多的房間。

那真的是他的寢殿嗎?還是他飼養平民的地方?

在那些窗戶沒被鑿出來之前,暗無天日的房間裡,躺著的究竟是什麼?

是一位追求長生的帝王?

還是無數個滿懷希望,來王宮中謀求生計,卻又忽然杳無音訊的平民?

南詔王曾請過各路神明,正神、邪神,他全都一視同仁,修建神祠。

而後滇南大旱,他沒有停止揮霍,還把這種行為有意美化為「為民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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