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立帷聽出岑璋的話里沒有諷刺和嫉妒一類的情緒,他是真的羨慕,就像幼兒園小朋友,看著身邊的小朋友們兩兩牽手,而他落了單。這樣一瞬間的失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很多人三十歲了還會偶爾想起來,想要抱抱那樣的自己。
許立帷沉默半晌,忽然問:「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結婚嗎?」
岑璋:「因為你喜歡韋蕎?」
許立帷:「你再這樣我就削你了。」
岑璋:「……」
兩個人被困在電梯,沉默乾等也很詭異,說話是打破尷尬最容易的辦法。很多話,許立帷原本這輩子都不打算說的,這會兒卻覺得,對岑璋講講也無妨。反正他喝醉了,明天睡醒起來也不會記得。
「男女交往,有感情,最吸引人的部分是什麼?曖昧,牽扯,吃味,服軟。少了這些,就沒有意思了。可是我不會,這些一樣都不會。所有在情人眼裡最有趣的事,對我而言都是很重的負擔。如果不能確定一個人百分之百不會離開我,會永遠愛我,我都會活在隨時失去的恐懼之中。要一個女孩子對我這樣,不公平,我也不忍心,她會很累的。所以,我不打算結婚了,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就不要去害人了。」
岑璋聽了,頭更痛了。
許立帷長得好,能力強,人品也還行。就是這樣一個人,一點男女關係都不搞,只剩一個韋蕎做朋友。岑璋異想天開地想,如果許立帷六十歲了腿腳不方便,韋蕎說不定還會接他來明度公館養老。
他正胡思亂想得很痛苦,只聽許立帷道:「所以,岑璋,你對韋蕎很重要。」
「什麼?」
「韋蕎和我曾經是一類人,從來不會花時間去哄人,如果一個人要靠哄才留得住,對我們而言,就意味著已經在失去了。既然會失去,那就算了。我們感受不到這類極限拉扯中的趣味,我們只會感到恐懼。也許,這就是『孤兒』這個身份留在我們生命中的印記。我們永遠會以生存為第一本能,愛情、婚姻、家庭,對我們而言都太奢侈了。」
黑暗中,許立帷靠牆坐著,看向他的位置,「可是,岑璋,你不一樣,你讓韋蕎變了很多。現在的韋蕎,不再和我是一類人了。你給她的感情令她感到安全,你給她的婚姻令她感到幸福。所以這些年,韋蕎一直是哄著你的,並且,她自己也樂在其中。岑璋,我想告訴你的是,不要不滿意這樣的韋蕎,不要讓自己的胃口變大,想要體驗難度更高的兩性遊戲。你冷落韋蕎,想要她更著急你,對韋蕎來說會是酷刑。她覺得自己能力有限,已經在失去你了,她就會放棄你了。」
「還有。」
許立帷微微嘆氣,對自己明明是條單身狗卻整天被迫捲入這對夫妻感情的事實感到很胸悶,「我和韋蕎永遠不會丟下對方不管,這是真的,但我們不是因為愛情。你知道一個人是『孤兒』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他在毫無能力、最需要保護的時候,卻會受到來自成年人最可怕的傷害。韋蕎很聰明,我也不差,我們同時很早就發現,一個人落單的話,很容易成為被欺凌的目標。所以我們默契地,在很小的時候,就成為了同盟。坦白說,我們一路長大,不受到一點傷害是不可能的,但太致命的,還真的沒有。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我們聯手了,任何人想要對付我們其中一個人,就等於要對付兩個人,這讓很多人卻步了。」
許立帷講完,靠著牆面坐了很久。
他沒有好的童年供他回憶,誠然是人生一大遺憾,但上天開出了「韋蕎」這份補償,許立帷可以接受。
他理解岑璋對他的介意,所以這些年無論岑璋對他做什麼,許立帷都沒有還過手。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理解他和韋蕎的關係,他也不希望有人理解。因為,一個人如果能理解,就意味著,他有著他們共同的經歷。這種經歷太難了,有時許立帷回望身後路,連他自己都沒有勇氣再來一趟。下輩子如果還是這樣天崩的人生開局,許立帷希望永遠不要有下輩子。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再講話。
岑璋滿腦子都是許立帷方才說的「童年的苦」,心裡對韋蕎那點不舍之情急速攀升,再加上喝多了,更是口出狂言,「我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全部捧到我老婆面前,我要讓我老婆盡情擁有,肆意揮霍——」
許立帷:「……」
像他這樣的務實主義,有時候真受不了岑璋這種公子哥想一出是一出的跳躍式思維。
岑璋倒也沒忘許立帷,「還有你。」
許立帷:「我?」
岑璋喝了酒後勁上頭,大言不慚,「如果你六十歲腿腳不方便有養老需求了,韋蕎把你接來明度公館,我不會趕你走的,我會罩著你的。」
許立帷:「……我真是謝謝你了。」
岑璋對感情一向心軟,聽了許立帷一番話,也開始反思自己,「還有,是我不對。韋蕎對我道歉,發了三十六個字的簡訊,我氣她發得太少了,想她再多發一點,就沒有回她消息。你說得對,是我不知足,胃口變大了。」
「……」
許立帷看向岑璋,這次沒站韋蕎:「這個是韋蕎不對,三十六個字確實少了點。」
岑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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