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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福死死捂著被子,緩了幾下喉嚨里的哽咽後說:「不吃,你自己吃吧。」

「我吃完了,得翻地去。」趙莊生聲音放得很輕,「魚湯在灶上溫著,你記得喝,碗我回來刷。」

說完放下碗就走了。

過得許久,李寶福才起來,見床邊那魚肉、茄子、野菜碼得整整齊齊的飯在夏陽下泛著誘人光澤。早上他起來晚沒吃早飯,方才又沒吃兩口,那一碗依他喜好做的菜實在是香,李寶福不委屈自己罵趙莊生兩句後端過吃起來。

吃完飯,李寶福又喝了兩碗魚湯,把剩下的盛起來晚上熱熱還能吃。

見廚房門口那雙他補好的草鞋已被趙莊生穿走,李寶福又升出一股迷茫。

若是趙莊生不在這個家,那他拖著副病身子得過成什麼樣?環顧家中,泥土地每天都會被趙莊生掃的乾淨,瓜果蔬菜一一置在籃子裡不染半點灰塵,風車和織布機邊永遠都是趙莊生的身影,蠶房裡日夜看顧的也是他。

他就像個不知疲倦的牛,套著李全救過他的犁耕耘著家中的一切。

李寶福想出門去地里幫趙莊生,但看外頭曬也怕自己又出什麼毛病費家中錢,屆時得不償失。於是洗了碗,把曬好的蠶沙抖好裝起來,淘洗乾淨又鋪在草蓆上曬乾。

而後進屋找了塊布預備著做個蠶沙枕,等買蠶的商戶來了,這一個蠶沙枕能賣十二文錢呢。

李寶福這人,前面十幾年都是李家父母捧在心裡的寶,就連取的名都是寶中大福大貴的意思,奈何命運總愛玩笑。他自個兒如今沒了雙親,身體又不好,縫起線來也歪歪扭扭。

這針線活李寶福只能做到縫上就行,至於好不好看,從來不是他想的事。

就在李寶福縫好最後一針時,院門口有人在喊:「有人在家嗎?」

「在。」李寶福放下布開門,見門口站著一臉和藹的村長。

「李叔,怎麼了?」李寶福想把村長迎進來。

村長卻擺了擺手,喚著李寶福的小名:「壽兒啊,莊生在嗎?」

李寶福答道:「不在,去石楠樹邊翻地了。」

村長點頭道:「明兒各家要去縣城裡正那裡交今年的戶籍紙,你別忘了。」

「行。」李寶福說,「這次還是抄三天嗎?」

村長說:「對!抄三天,你們早些去就行,記得備好錢。」

待送走村長,李寶福把黃紙、硬竹筆、一塊小墨錠找了個布包裝好挎著。看日頭曬,又裝了一罐水抱著,臨出門前又返回堂屋把草帽戴上。

午後的家家戶戶都沐浴在夏陽里,好些人家已經午睡,偶有幾人在地里摘桑葉,金陽將土牆上的樹影織成一幅綠影畫卷。

蟬鳴和雞犬鬧聲混著風撲在李寶福身上,他沿著土路穿過山坡和幾處水窪,終於在一開得盛的石楠樹下看到了打著赤膊翻地的趙莊生。

徐徐飄動的白花影里,精壯皮肉都淌著汗的男人揮著鋤頭,豆大的汗珠順著壯碩的肌肉滴入腳下土地。

李寶福找了塊石頭上坐下,看著賣力挖地的趙莊生,糾結半天后喊道:「莊生哥。」

第2章

趙莊生登時怔了下,見石頭上坐著的李寶福,立馬扛著鋤頭走上田埂,略有些生氣地說:「你怎麼來了?」

「村長說里正那邊要收今年的戶籍紙了,得把地這些寫好送上去。」李寶福把水罐遞給趙莊生,眯著眼睛看他。

趙莊生長相硬朗,五官周正大氣,奈何不說話時總有股兇相。

「收幾天?」趙莊生接過水在李寶福身邊坐下,看他戴著草帽身上也沒汗神情才輕鬆了些。

「三天。」李寶福答道。

趙莊生咕嚕嚕喝了幾大口水,說:「也行,正好明日趕集,順便帶你去看大夫抓點藥。」

李寶福說:「我不用吃藥,風寒都好了。」

趙莊生強硬道:「吃補身子的,省得下次得病。」而後幫李寶福把有些歪的草帽戴正,說:「紙筆帶了嗎?」

李寶福知道自己拗不過趙莊生便就拍拍布包,示意他帶了。

趙莊生說:「那就寫吧。」

趙莊生把硯台放在石頭上,倒了點水在從李寶福祖父傳下來的臥獅硯台上,拿起墨錠磨起來。

現李寶福手裡的地多是李家幾代人傳下來的,兩人又在手裡寬裕時買了兩塊地種稻交稅。

所以他們家的田散得很,田埂又是一家挨著一家,這些田又時不時賣來賣去,變換主人。為此李寶福要寫清田地方位和位置,就得一塊田一塊田去看,順便寫東西南北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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