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福倒了一大碗涼水遞給趙莊生,給他輕扇著蒲扇說:「我來推開,有燒好的熱水,你洗個澡休息會兒。廚房裡還有魚腥草水,你喝了解熱。」
趙莊生緩了緩力氣,笑著點點頭,拿過蒲扇進院裡沖澡去了。李寶福用耙子把稻子推平,而後赤著腳來回走出雙行紋路以便稻子快些曬乾。
等做完這些,趙莊生也沖完了澡,坐在院裡擦頭髮。
豬肉煸出油脂香,倒入蔥蒜、豇豆、泡發好的干香菇和蟶子、蝦,一瓢水,一把面。等水開時,李寶福又拍了根黃瓜用醬醋和蟛蜞醬醃拌了解膩。
早飯上桌,兩人呼嚕著吃完,李寶福洗完碗,見趙莊生已躺在樹下的長椅上睡著了。
有片刻清閒,李寶福也不停。前兩日陳璋送來一大背簍蟛蜞,說是讓他們做成蟛蜞醬和蟛蜞酥下著飯吃。
李寶福做飯手藝沒趙莊生的好,但這做蟛蜞醬的手藝卻是跟王華學的。
這提前用鹽洗淨的蟛蜞除去腮和內臟,而後加入地瓜燒白酒、糖、生薑、紅槽醃製三天。等三日後啟出放入石臼中不停捶打,直至成為漿糊狀,最後放在一個無油無水的大罐子裡。
醃好蟛蜞,李嬸拿著一碗李子來打招呼,讓兩人午飯到自己家去吃,辛苦趙莊生幫她們收稻子。
李嬸家難過,男人腿腳不方便,大兒子前幾年當兵走了至今沒消息,二兒子在縣城碼頭做活,家裡一堆孩子等她一人養。為此李寶福和趙莊生都能幫就幫,也不收錢,只中午去吃一頓就行。
送走李嬸,李寶福把稻子重新踢了個來回,踢完見趙莊生挑著扁擔要出門,說:「這太陽大,你做什麼去?」
趙莊生說:「我去挑糞把石楠樹邊的南瓜澆了,順便摘桑葉。」
家裡蠶多,桑葉一點也不停,李寶福抖著腳上的穀粒,說:「桑葉我早上摘得多,還有點,挑糞還是等太陽下山了再去吧。」
趙莊生擺手,說:「別!薛屏讓我黃昏幫收他家稻穀,來不及。」
李寶福道:「那你快些,等會兒要去李嬸家吃飯。」
趙莊生頷首應下。
李寶福瞧趙莊生挑著扁擔背著背簍出門,那長長的扁擔壓在他肩上,擔子兩頭的空桶隨走動嘎吱晃悠,就是那兩個桶挑著糞和水養大莊稼,養大了李寶福,也養著這個家,而挑扁擔那個男人則是最大的扁擔。
去李嬸家吃飯時,李寶福提上了早上蒸的饅頭、一碗涼拌海蜇、絲瓜炒蛤蜊。
李嬸家人多,這月輪到婆婆跟李嬸男人一起住,老人家年齡大,耳聽聾聵,但喜歡跟李寶福說話,問他院裡踢穀粒的趙莊生是不是李多福合離後又嫁的男人。
李寶福:「……」
早年王華常跟她說,李多福過得有多難,以致老人家以為李多福跟陳璋離了。
李寶福說:「不,是我男人。」
「誰?多祿?」
「…………」
兩人吃完飯回到家,李寶福提著水和野草去餵雞鴨,趙莊生餵蠶曬穀。
午後悶熱,但堂屋最是涼爽,兩人便將結好繭的蠶依次從簇上取下。
取繭並不輕鬆,要挑出染了糞尿的繭,還得剝去繭殼外的那層繭衣,這時一顆能繅絲的繭才算完成。
這是養蠶人最高興輕鬆的一刻,剝去繭衣,繅絲的繭要擇兩端圓滑端正的,不易斷,而那兩條蠶糾纏在一起的雙宮繭或多條蠶在一起的同宮繭,便是織造絲錦的繭。
繭多寶物,便是那繭衣也能織成綢。
李寶福和趙莊生坐到黃昏才取完簇上的所有繭,太陽已快落下,斜暉映著兩人眼前的雪白。單繭和雙宮繭各一筐,繭衣如雲般鋪在筐里。
李寶福起身,活動著坐麻了的身體,說道:「有多少斤?」
趙莊生把繭在筐里平鋪開,放在架子上,說:「四十多應該有。那些西洋商人都喜歡這繭做的絲綢,朝廷跟他們談了許多生意,今年的繭應該比去年貴點。」
只要錢不給的太低,李寶福都高興。院外已響起薛屏喊趙莊生割稻穀的聲音,李寶福裝好水和饅頭遞給趙莊生,趙莊生摸摸他的頭拿著鐮刀出門。
晚飯趙莊生在薛家吃,李寶福自不能厚著臉去。去地里摘完桑葉回來,又背著瘸腿青頭鴨將放了一天雞鴨趕回屋,隨後就著微亮的光吃碗麵了事。
最後一點暮光被黑夜吞沒時,趙莊生仍沒回來,每年收稻,就是趙莊生最忙的時候,晨起不見人,晚上也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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