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瞥了眼趙莊生,吹胡哼道:「這大年初一的去挖什麼菜?我說莊生要是家裡沒吃的,就到我家去知會一聲,雖說不能給些大魚大肉,但一筐蘿蔔白菜我老頭子還是給得起。莊生做人要懂知恩圖報,不要做那狼心狗肺的人。」
不說什麼,李全就這麼一個兒子,幾位叔公又疼他得緊,是一有什麼頭疼腦熱的就會過來看看。如今被一外人看顧著,叔公們自也不放心。
畢竟是親戚,也是一家子骨肉。
趙莊生知曉這兩位叔公是來責問的,李多福沒提初二那天的爭吵,依著除夕在祠堂時族親們催李寶福成婚的樣子,若是此刻把真由頭說出來,兩位叔公定會趁機把婚事定了。
思慮須臾後,趙莊生朝兩位叔公拱手愧道:「三叔公說的是,也是我沒照顧好寶福。爹待我的好,我都記著。」
七叔公打量完趙莊生,說:「寶福生下來就身子不好,你多照顧照顧他費點心,有什麼難處跟叔公們開個口,一家湊點錢這難啊也就過去了。」
趙莊生說:「是。」
陳璋笑著說:「莊生兄弟照顧寶福最是盡心,天不亮就去縣城請王大夫了,我這個做姐夫的都看在眼裡。」
初二的爭吵自然傳到了陳璋耳里,但他也選擇樣三緘其口,也怕說出真相,叔公們會以李家香火為重,又惹李寶福病。
兩位叔公本是過來看看李寶福的生病原因,瞧熟睡的李寶福臉色好許多,跟李多福和趙莊生仔細交代一番,一群族人才烏泱泱的走了。
李寶福這一覺睡到了翌日清早,先是聞到一股清香,扯著嗓子就喊:「哥!」
趙莊生的應聲率先傳進屋中,而後他大步流星地進來,看李寶福裹在被子裡,跪在床邊替他掖被子,說:「怎麼了?」
李寶福望著趙莊生的面容,說:「你長了好多鬍子。」
「等會兒刮,」趙莊生把手在炭盆邊烤熱乎才去握李寶福的手,說:「好些沒有?」
李寶福笑著說:「好多了。」記著昨日夢裡的話,又問:「昨日是不是三叔公他們來了?」
趙莊生答道:「他們來看看你,還有四姐姐夫,看你燒退了臉不紅才走的。」
初二那日的爭吵應沒散出去,否則現在李家院裡已站滿族親在叉著手罵他不孝的話了。
恰在此時,李寶福肚子咕咕叫起來,趙莊生說:「我煮了豬肝瘦肉粥,吃完粥我們喝藥好嗎?」
李寶福點頭。
這豬肝瘦肉粥是趙莊生在灶台前盯著那泡了半個時辰的米出了米油,才下醃好的豬肝、瘦肉和去腥增香的薑絲,而後大火煮開後用勺子攪拌幾圈,出鍋前再放點鹽和蔥花增香。
出了米油的米在齒間爆出軟糯清香,鮮嫩的豬肝和瘦肉帶著蔥花香氣,這粥引得兩天沒怎麼吃東西的李寶福喝了兩大碗。
吃完暖胃粥,李寶福有了些力氣,倚在床頭醒睡了好幾天的頭。
門口那小火爐上的藥罐子咕嘟咕嘟翻滾著,李寶福聞著倒胃口的藥味,不禁皺眉:「花了多少錢啊?」
趙莊生盯著藥,日光斜打在他英俊的側臉上,他把藥倒在碗裡,摸著不燙了才端過來,說:「五錢。」
這些年喝的苦藥實在多,李寶福下意識偏頭抗拒。
趙莊生卻不能由他,一口口把藥餵進李寶福嘴裡才安心,就連最後一滴,他都得把碗倒過來流進勺子才罷休。
喝完藥,趙莊生又摸出一塊糖餵給李寶福,藥苦被甜覆蓋,李寶福心情好了不少,說:「又費錢了。」
趙莊生說:「給你治病怎麼會是費錢呢?」
李寶福笑笑,張開雙手,趙莊生便笑著把他抱在懷裡。
李寶福頭靠在趙莊生肩頭,說:「四姐來的時候說什麼了嗎?」
趙莊生把裘衣披在李寶福身上,用手臂壓緊,不讓風透進去,說:「四姐告誡我別在跟你提娶妻的事了。」
李寶福說:「你那天說的話,我都記著,可不能騙我,否則媽祖娘娘定要收了你這負心人。」
金陽沿著窗欞爬進屋內,將屋內的泥土地照得光亮,木屐、草鞋來回走動的力壓實這方土地,光亮如鏡。
趙莊生的木屐踩在這土地上,一手豎指朝向青天,說道:「我趙莊生這輩子不會騙李寶福,也不教他掉一次淚,不然就讓媽祖娘娘打我進地獄,永世不為人。」
李寶福笑著把趙莊生發誓的手拉下來握在手裡,趙莊生抽手反握住李寶福的手,摩挲著說:「我不會說情話,只能用這個證明我的心永遠不會變。」
「夠了,」李寶福說,「這誓言已經說的像戲文里那樣真摯了。」
趙莊生親了下李寶福的眉心,把他在懷裡摟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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