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散了吧。」最終還是長老穩住了大局。
年瑜上前讓臧洋將武的屍身放下,強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握住臧洋的手腕,將人帶回村,連赤兔都顧不上了。
「那小孩怎麼回事...」臧洋被他拽走,還沒反應過來,回頭望去,「怎麼這麼像... 」
「他就是披著別人臉的孫岐,」年瑜說,「內核是孫岐的性子,但不受孫岐本人控制。」
他一路將臧洋拖到水井旁,讓臧洋老實站在原地不要動,自己打了一桶水,然後又將水桶和人一起弄進屋,拿出繃帶沾水,替臧洋擦臉。
好像給自己找點事干,轉移注意力,自己才能冷靜一點。
他站著,臧洋坐著,這是為數不多他能比臧洋高的時刻。臧洋的臉被他捧起,眼睛被血糊著,始終是微眯的,睫毛都染紅了點。於是年瑜先將濕繃帶敷上他的眼睛。
「怎麼不戴你的羊頭面具了?」年瑜輕聲問。
「哪敢,」臧洋無辜道,「怕戴了後別人以為我是祭祀上那群唱歌跳舞的。」
年瑜失笑,還真忘了這茬。
把眼部周圍擦乾淨後,他的眼睛雪亮如冰晶,又恢復了澄明,巴巴望著,不禁讓年瑜懷疑此人是故意的。
年瑜撫上他眼睛,他的半隻手微微抖了一下。
「怎麼了?」
「沒事,」他順勢環過對方,嗓音啞啞的,「討親。」
「擦乾淨再說。」
臧洋的手搭在年瑜後腰,收得又緊了些。
「有受傷嗎?」
「沒有,都是別人的血。」
年瑜出了聲模模糊糊的氣音,聽不清是「哼」還是「嗯」。
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拂過眉骨,滑到鼻樑,最後抹上嘴角,繃帶在他掌控下一點也不粗糙,倒像上好的絲綢布匹。心上的岩壁鑽出個山泉眼,順著對方的動作流出清水,一滴滴慢慢落在石頭上。
等臉擦白淨後,年瑜又把著人的下巴左右撇了撇,像是在確認血有沒有被他皮膚吸收染紅,確認好後才親了下他的眼睛。
「我去把繃帶扔了,你在這呆著。」
「好。」
年瑜帶著水桶和繃帶一出門,向左拐,腳步便放輕了。他將水桶就放在屋門口,繃帶往桶邊隨便一丟掛上,自己靠在旁不走。
而臧洋在看不見他人後,轉身背對著門口摘下了黑手套。
密密麻麻的丘疹從指尖蔓延到了中節指骨根,以前臧洋在骨節處還能看清自己幾條毛細血管,現在的皮膚卻紅成一團,唯獨指甲蓋下發青。被手套和刀柄再一磨,破了不少皮,又癢又痛,鮮紅的血浮於表面。
他剛對年瑜笑完的嘴角瞬間就放了下來,臉色沉到嚇人。
他的效果抵抗高,這長得已經算慢的了,厲的丘疹三四天就長滿了全身。
臧洋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自己該怎麼解決這個詛咒,而是思考該怎麼對年瑜說這事。
要不還是不說了?
等他掐算好年瑜回來的時間,重新戴上手套回頭後,卻發現年瑜正靠在門口抱臂冷眼旁觀,臉比他自己的還沉。
外頭的腳步聲陣陣,急切的、徐徐的,沒個正經節拍,襯得屋內靜默異常。門檐吊下來一隻拉長線的蜘蛛,被年瑜瞪了一眼,又訕訕收絲爬了回去。
兩人一時無言。
臧洋還企圖偽裝,笑得勉強問:「小鲶魚你走路怎麼沒聲啊... 」
「因為我就沒走。」
「... ... 」
他看到了嗎?也不一定吧,身體擋著呢。
「長本事了臧洋,」寒氣順著年瑜的話頭從他腳底向上攀,「昭光寺被我拆穿的套路還想再耍一遍是嗎?」
看到了。
「不是,我... 」明明受傷的是他,他卻好像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般解釋,「我這不是在想怎麼跟你說嗎... 」
放你的屁,年瑜想。
你還會跟我解釋嗎?難道不是自己偷偷藏起來嗎?
年瑜摸不清琰的啞謎,還能摸不清臧洋的幾兩本事嗎?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什麼都喜歡藏著掖著,痛和愛都打碎往肚裡咽,最後吐出恨的外殼。
但年瑜不一樣。
作為合作夥伴,他辦事恰如其分。
作為伴侶,他的愛恰到好處。
他要將對方的痛與恨全接住,然後當面全拋掉,等對方傻傻地問他「愛也要拋嗎」時,只用留下一句「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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