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後,他將越山和丘曉櫻留在客廳,自己輕手輕腳地摸去了小年瑜的培養艙前站定。
玻璃倒影出他的模樣,附在小年瑜的臉旁。
小年瑜在裡面睡得正香,一張約摸五六歲的臉,但已經能看出五官長勢和年瑜有相像之處。眉型平直,上下睫毛都很長,雙眼皮也細長,到眼尾開合角度才明顯一點。皮膚白,嘴唇薄,放到外面是一眼就會被誇清秀漂亮的類型,像個白瓷娃娃。
但年瑜很討厭他,每每看見這張幼態臉就會感到窒息。就算這孩子在此時醒來,糯糯地喊他一句「哥哥」也沒用。
他的人生就算再不完整,也無法接受讓這個孩子來給他補全童年的記憶,被年琰養得再幸福也沒用。
年瑜不美化痛苦、不歌頌痛苦,但他知道自己走到這裡踩下了幾個腳印。倘若改變了腳印的數量和方向,那麼今天的他,就不會再是原本的、純粹的他。所以他不需要這個孩子。
這是他的選擇。
幾個小時後,他還要去問臧洋的選擇。
他盯著這張無辜的臉少頃,留下句「對不起」,在沒一個人知道的情況下,根據白日裡研讀的內容,抬手拔了培養艙的氧氣管。
越山和丘曉櫻估計翌日清晨才會醒,而沒有氧氣輸送,這具未被激活的、脆弱的身體撐不過今晚。
至此,他功成身退,悄然離開了這裡,回到年琰的房子。
年琰和唐依已經恭候多時。
他路過年琰身旁時,年琰微微蹙了蹙眉心,問他:
「你喝酒了?」
「陪師父師娘喝了點。」年瑜坦然道。
「那要不換一天?」唐依擔心地問,「酒精還是有點麻痹大腦的作用的,可能會加重你的認知障礙。」
「不用,就今天,」年瑜露出一副思念成疾的表情,「我想見臧洋了。」
年琰盯著他,眼睛微眯,然而他也毫不畏懼地盯了回去,展示出自己的決心。
最終,年琰還是敗下陣來,一言不發地開始了轉換。
*
年瑜一睜眼發現自己回到了待註銷區,夜晚的廣場吵吵嚷嚷的,像開了夜市般熱鬧。他忽然渾身帶血地出生在公告欄前,把周圍人嚇了一大跳,問他是不是記錯時間了,還沒到中元節活動。
他無力地搖搖頭,費勁地將自己從人群中擠出去,差點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痛、死、了。
和歸凌打架的時候腎上腺素飆升,他完全打瘋了,根本不在意這些痛。然而冷靜下來後,痛覺和思念一樣,變本加厲地撲回他身上。
等緩緩走到一處空蕩點的地方後,他將自己的左手扶起來看,才發現皮肉血淋淋的,手筋已經全斷了,包括在繪夢遊樂場時臧洋給他串的貝殼手鍊都被割斷,可能是掉落到了懸崖下,總之找不到了。
大街兩側小攤遍布,人群絡繹不絕,張燈結彩。一張張面孔經過,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年瑜還隱隱聽到一句活潑的男聲,好像是孫岐,拽著孫嶸想買糖吃。
但他沒有上前打招呼,一是會嚇到孫岐,二是...現在的待註銷區,已經沒人記得他了。
包括臧洋,也不記得。
又衝動了。
他背著這麼多沉重的過往去找一無所知的臧洋,能問出什麼?
... ...
算了。
見上一面也行。
年瑜咬牙拖著一身傷,憑記憶走回了那座小山。走到山路口時停了下來,迷迷糊糊地抬頭望向那根簡易的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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