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朱辭秋忽聞外頭響起一陣聲響,她立馬站起身警惕地看向門口。
入內的只有兩名侍女。但她們腰間都配有狼刀,端著托盤的手粗糙有力,腳下步子輕盈又迅速,並不虛浮。
果然是南夏,連侍女都是習武之人。
她們端著飯菜與兩件南夏服飾,面無表情地將手中東西摔在桌子上。
其中一人冷漠道:「領主聽說你醒了,讓我們給你送東西。」
另一人見朱辭秋並不說話,只是盯著桌上的東西時,她冷笑一聲:「我們可不是中原人,做不了在飯菜中下毒的低劣手段。」
「跟她多說什麼!走吧。」
朱辭秋確實許久未進過食了,她坐了下來,但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又有些沒胃口。
勉強喝了幾口水,帳外又傳來野人般的勝利叫吼,火把聚集的光亮同樣照亮了帳內。
朱辭秋站起身,看向被火光照耀到帳內的影影綽綽的影子。
他們又在慶祝什麼?只一瞬間,她便瞭然。怪不得烏圖勒並未親自來看她是否安分,原來是在收拾不聽話的部落。
是布魯族。朱辭秋在心中篤定地確認。
布魯族私吞了進貢的珠寶,布魯首領甚至罵到烏圖勒面前了,烏圖勒,可不是個會善罷甘休的人。
朱辭秋暗自發笑,在裝滿牛肉的盤裡挑挑揀揀,將南夏的信息重新梳理著。
南夏地大物稀,經常會有這個部落為幾隻牛羊和幾塊地皮與那個族群發生爭鬥的事情。
烏圖勒年輕時英勇善戰,雷霆手段統一了各部落,南夏王座自打下來後,這位善戰又獨權的領主似乎便想統治天下千秋萬代。
可南夏以武為尊,在他日漸衰老的同時,那些年輕的部落早已伺機窺視著他這來之不易的王座。
烏圖勒的大兒子烏玉闕娶了南夏最古老的部落——巫族的女兒,那是他的助力。但他大兒子本人卻自大愚蠢,空有蠻力。
直到烏玉勝回到南夏,比烏圖勒更狠辣的雷霆手段制服了不聽話的部落,他信任他,但也開始忌憚他。
此時烏圖勒需要一個可以鉗制烏玉勝的人,一個可以與烏玉勝相抗衡之人。
而她要成為的,就是烏圖勒眼中可以制衡烏玉勝之人。
朱辭秋咬了一口牛肉,覺得難吃後便扔了筷子,忽然感覺到未被火光照映的黑暗中,有一道窺伺她的視線。
就像被惡犬盯住一樣,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戰慄心慌。
見她察覺後,黑暗中的人緩步走向床邊。
朱辭秋維持著原姿勢,目不轉睛地盯著烏玉勝。
他們就這樣對視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最後烏玉勝好似妥協般,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
他雙腿交疊,俯身向前,用布滿細繭的大手,輕輕划過朱辭秋尚未恢復血色的臉龐。
食指一寸一寸往下,在右肩的傷口與被包裹嚴實的右手處,都打了兩圈轉。
「殿下,疼嗎?」像是疑問,又像是肯定。
朱辭秋只看著他,並不回答。
烏玉勝又用食指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可臣覺得,這痛苦遠不如當年斷崖之上,殿下賜給臣的穿心之痛。」
帳外的火光照亮了烏玉勝的一半臉龐,右側鼻樑處的小痣讓他的模樣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疊中極盡妖冶。
他在笑,但眼神冰冷刺骨。
三年前,穆老將軍戰死在龍虎關,長邑十三州至此開始淪陷。
朱辭秋在得知那曾意氣風發的少年將領是叛國之人後,一人一騎飛奔至龍虎關。
龍虎關斷崖之上,她終於知道一切皆是烏玉勝的偽裝。
刺向他心口的那一劍,早已將昔日情誼斷了個乾淨。
她偏頭躲過烏玉勝伸出的手,同樣地在黑暗中綻放最燦爛的笑容,聲音卻冷凝:「我可以賜你第二劍。」
烏玉勝猛然掐向朱辭秋纖細的脖頸,神情愈發狠戾:「早前曾讓殿下學些防身之術,若殿下聽臣一言,如今也不會被臣掐住脖子苟延殘喘。」
見朱辭秋越發漲紅的臉,烏玉勝緩緩放鬆手勁,卻被朱辭秋迅速起身躲開。他繼續朝她逼近,將她逼至角落時,他伸出手掐住她的臉頰,「殿下在荒原設計臣替您懲治布魯哈爾時,可曾想過今日?」
朱辭秋看向這個愈發如惡狗一般的人,眼裡忽然閃過狡黠,她低頭在他暴露的虎口處狠狠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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