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寧殿下,領主今日不得空見你。但——」男子冷聲道,「念在殿下如此誠心覲見的份上,你若能在此跪上兩個時辰,便免了殿下的覲見,叫你去見一見大雍來的使臣們。」
朱辭秋唇色蒼白,卻也仍舊勾唇一笑,道:「若我不跪,執意要見領主呢?」
「那就請殿下自便好了。畢竟站死在這大殿外,也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哦對了,我們自然也不會替你收屍。」男子笑了笑,轉身便走。
大殿的門看看合上,她抬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幾眼四周。
她必須要忍。
石磚鋪成的路被日光曬過,堅硬又有些燙,人跪在上面久了,膝蓋難免疼痛。並不繁重的衣衫之下,朱辭秋的膝蓋已然跪得紅腫不堪,酸痛不已,加之身上所受的瘴氣,她已經痛的連牙尖都在打著顫。
饒是如此,她的脊樑仍舊是挺得筆直,不論過路的人是如何指指點點、暗中嘲諷與唾罵,她都無動於衷。
她如今所受的一切,都會在七月七祭神日的那一天,全部討回來。
所以,不論如今如何困苦艱難,她都會咬著牙,拼命挺過去。
即便是……即便是她咬破了唇瓣,吞下鮮血;即便是故意跪在更加凹凸堅硬的石磚上,膝蓋上的痛覺傳達全身;即便是拾起地上的短箭,讓鋒利的箭尖划過自己的手掌。
鮮血流在石磚上,慢慢乾涸。她抬起頭,看著下落的太陽。她知道自己終於清醒著熬過了兩個時辰,蒼白乏力的臉露出了笑容。
只有清醒著,她才能活下去。
不論怎樣,她都要活下去。
大殿的門再度打開,原先那名傳話的男子又走了出來。他看見朱辭秋臉上的笑容,猝然一愣,反應過來後朝後抬了抬手,朗聲道:「帶小少主夫人去見見娘家人。」
「記住了,是小少主夫人。」
「是!」
男子身後的奴隸們齊聲答應,他們走下台階欲抬手拽起朱辭秋,卻被她猛然甩手躲過。
她看著台階上的男子,用流了滿地鮮血的、受著傷的手撐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蒼白的臉笑容不改,「替我多謝領主。」
說罷,便自顧自往身後的大路走去。
一條路仿佛走了好久都走不到頭,她搖搖晃晃著,被兩旁的奴隸裹挾著。可連雙腿雙手都失去了知覺,只靠著瀕臨渙散的毅力與清醒堅持著,終於在最後一刻,在她將要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間,一處偏殿的門被打開。
「領主讓小少主夫人特來見見使臣們,幾位大人可要與少主夫人好好敘敘舊。畢竟,這極有可能是你們最後一次相見了!」
身後的奴隸耀武揚威地說完,便將她推入殿內,揚長而去。
久無人居住的潮濕與陰暗的環境,讓她登時睜大了眼,看清了坐在裡面的人。
顧霜昶在這裡。
熟悉的面孔叫朱辭秋一下子泄了力,意識突然有些渙散。
「殿下?!」
「殿下!!!」
好幾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猛然響起,如今竟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靠著緊閉的殿門,連最後的體面都險些撐不住,險些癱倒在地上。
有一道年輕的聲音猛然上前,接住了她,將她打橫抱起。
「我終於……見到你了,顧霜昶。」
她艱難地掀起眼皮,看清了抱著她的男人。
「殿下,是臣,臣在。」
顧霜昶眉頭緊蹙,常年溫潤和熹的臉上多了些肅殺之氣,卻又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鋪得乾乾淨淨的床褥之上。
「胡太醫!」顧霜昶猛然轉身,叫了花白鬍子的太醫上前替她診治。
再度醒來時,她身上傷口已被包紮好,衣衫也換成了乾淨的,換的還是大雍服飾。
到底還是覺得大雍衣衫最為舒適,連身上都清爽不少。不過說來真是好笑,近幾日總是昏迷,叫她自己也真不得不信自己的身體命不久矣了。
「殿下醒了?」
顧霜昶坐在她身旁,見她醒來後,雙眼亮得出奇,什麼君臣禮節都忘了個乾淨,只俯下身子,用寬大的手背探了探她額頭,又輕聲道:「還是有些燒。」
她看著面容不改的顧霜昶,露出一絲真切的笑容,「多謝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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