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玉勝顯然沒有想到朱辭秋會如此說話,很明顯地鈍在原地,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良久,烏玉勝抬手,輕輕覆向她脖頸的傷口處,手指順著紗布往上,輕輕摸了摸她有些冰涼的臉頰,指尖顫抖幾瞬,最終還是蜷著手指垂下手。
「殿下,願意給我個名分嗎?」
朱辭秋睫毛顫動,心跳沒由來地空了一拍。她輕咳一聲,掩下眉目間的不自然,鎮定道:「你如今已是我明面上的丈夫。」
烏玉勝不語,默默攥緊手中的飛去來器。他忽然上前一步,將飛去來器遞給朱辭秋,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而是說道:「殿下,可還想學飛去來器嗎?」
朱辭秋沉默一瞬,輕輕點了點頭:「你教我。」
烏玉勝越過她,腰間佩刀出鞘,垂直插在院中央的樹幹上。他又從屋內拿出一顆蘋果,將蘋果放在刀柄上。
「刀柄上的蘋果為目標。」他回到朱辭秋身後,將手中的飛去來器遞給她。
朱辭秋伸手接過後,烏玉勝極其自然地用雙手覆住她的雙手,整個人籠罩在她身後,好像是在背後擁抱著她。
「靜心。」烏玉勝低頭在朱辭秋耳側輕語,雙手引導著她做出正確的投擲姿勢,「前臂、手臂和手腕移動,重心放於腳下。用雙眼瞄準目標,將視線放於目標中心,調整投擲方向確認目標。」
朱辭秋餘光可以看見烏玉勝的頭與她齊平,正認真地盯著對面樹上的目標,好似真的在心
無旁騖地教她。
「投擲飛去來器的力度由目標遠近控制,目標越遠,投擲力度越大。」烏玉勝握住朱辭秋的手,擺出正確的投擲姿勢,控制著力道,「盯准目標,一擊即斃。」
話音未落,蘋果便被飛去來器擊中,分成四瓣摔落在地上。同時飛去來器飛回到了烏玉勝手中。
朱辭秋看著烏玉勝手中的飛去來器,有些驚訝:「為何你能擊中目標後仍能飛回來?」
烏玉勝保持著原先的姿勢,重新握起她的手,在她耳畔輕聲道:「唯手熟耳。」
朱辭秋看他又握著自己的手將飛去來器投擲又飛回,如此三次後,她掙脫開烏玉勝的手:「我自己試試。」
烏玉勝便又從屋內拿出一個蘋果,放在刀柄上。
她獨自嘗試了幾次,飛去來器在打到蘋果後總不會飛回來,蘋果也不會四分五裂,僅僅只是摔落在地。
「方式對了,力不足。」烏玉勝站在一旁,忽然開口,「殿下非習武之人,沒有力拔山河之力氣,亦沒有內力。如此,已然做得很好了。」
朱辭秋忽然停下動作,扭頭看向烏玉勝。
腦海中迴蕩著烏玉勝方才的那句話:做得很好了。
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她做得很好。
陽光愈發耀眼,她看著烏玉勝,素日陰冷的面容在陽光下竟然變得有些平和,嘴角的笑意都不再是慣有的惡厲或譏諷,而是……溫柔?
朱辭秋看著看著,忽然又想起一樁往事來。
其實很久之前,烏玉勝也曾說過一句,她已經做得很好了,這樣的話。
建昌一年末,除夕前夕,尚是穆雨生的烏玉勝即將跟隨大軍回到寒城。
那時她母后已病痛纏身,雖沒有整日纏綿病榻,卻也日日消瘦下去,因此母后脾氣愈發古怪。每日要她不停地修習琴棋書畫,午夜時總會命人叫醒她,把她叫至病榻前侍疾。
那時,她已經過了十二歲的生辰,在晨星樓的大火下,看見母后抱著哥哥的遺物推開了她,知道了母后因為逝去的哥哥,一直恨她,一直厭惡她。
可她仍然照做,仿佛一切如舊。
她不知道為什麼,就只是固執地想看看,母后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
她明明已經那麼聽話了。
除夕,宮人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即便是莊嚴無比的皇家宮闈也因即將到來的新年而喜氣洋洋,更別提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個新年。
宮內張燈結彩,連避雨的亭子都掛上了火紅的燈籠,坤寧殿的小池塘本來結了厚厚一層冰,她父皇朱煊安為了逗母后開心,命人鑿開了厚冰,放了數十條金色的錦鯉供母后觀賞。
而朱辭秋穿著單薄的衣裳,站在冰天雪地卻又張燈結彩的宮苑內,站在小池塘旁。
站了不知多久,她終於等到宮人在她面前擺好古琴與書案。
可他們沒有給她擺放蒲團,她只能墊著單薄的衣裳跪在地上,凍僵的雙手撫著毫無溫度的古琴,漸漸地,原本如聽仙樂般的琴音變得嘔啞嘲哳難為聽。
坤寧殿內忽然傳來一陣摔沓聲,破碎的茶杯藥盞丁零桄榔地落了一地,琴聲被打斷,因此殿內的聲音在寂靜的雪院中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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