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阿爾伯特不信,舍倫堡從衣兜里掏出一個項鍊,這項鍊使阿爾伯特不再平靜,微微震驚。
「認識它,對吧?」舍倫堡把項鍊交給他,阿爾伯特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個帶掛墜盒的復古項鍊,原本是倫德施泰特送給西貝爾的,裡面放著兩個人的照片。
「她把這個還給您,為了讓您明白她的決定。」舍倫堡說,「您應該能判斷出,這項鍊不是我強行奪取的,它並沒有損壞的痕跡。」
阿爾伯特收緊了手指,閉上了眼。
她經常把掛墜盒拿起來,一邊打開又關上,一邊說:「關上掛墜盒,裡面的兩個小人兒就在親吻!」
「外面的兩個人也要親吻。」每次她說這樣的話,他就忍不住一定要吻她。吻到她臉頰緋紅,眼眸碧波搖盪;吻到她甚至會生氣,嗔怪他不聽她講話。可是誰讓她非要講這些可愛的話?
現在,這個一顰一笑都讓他怦然心動的女孩,真的會用那樣的眼神,去看另一個男人了嗎?不,不可能,他內心在掙扎。舍倫堡話里那個西貝爾,和他自己所了解的西貝爾,太不一樣了。不可能是她。
為了讓自己的話顯得更真實,舍倫堡又補充道:「當然,她沒有忘記您,她是個痴情的姑娘。您對她有感情,她自然心懷感激。她最近日夜為你們擔心,幾乎沒有好好睡覺過。她的病人幾次看到她躲起來哭泣!這就是你給她的生活嗎?你希望她這樣下去嗎?目前局勢太亂了,一個脆弱的女人,需要男人的保護。原本的工作已經把她累壞了,現在又受到你們的牽連,每天的焦慮、恐懼都在消耗她,她對情緒變化一向敏感,——這一點我們都非常清楚。」
這些話比剛才的更加有說服力,因為這些話里的西貝爾不是不愛他了,她在痛苦地堅持,生活在折磨她,在奪走她的快樂——這原本就是阿爾伯特一直擔心的,她在原來的世界裡過著和平安樂的生活,他怕在自己的世界裡,她堅持不下來。
如果是真的……如果……
也許他最好放棄,這樣她就可以沒有負擔地開始新生活。舍倫堡雖然狡詐,但對她還有一絲真心,否則也不會兩年來一直在她周圍……
阿爾伯特兩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抱頭,整個人彎了下去。這些海腦里的「如果」太沉重,把他壓得直不起身來。
舍倫堡看著這個一開始昂首挺胸的人被自己一番話攻破了心理防線,滿意地坐了下來。西貝爾的事果然能打擊到他,只要他主動認罪,後面就好辦了。
雙手抱頭的阿爾伯特閉上了眼。以前西貝爾說,安靜地看著眼前的黑暗,在寧靜到極致的時候,就會看到畫面,就會得到靈感。但現在,阿爾伯特的眼前和心裡,都是一片黑暗。舍倫堡那些話,原本是輕飄飄的,可是有了那些「如果」,這些話都像囚犯腳上的鐵球一樣。
「阿爾伯特。」一個聲音從虛空中喊道。
他從手裡抬起頭來,向著空中四下打量。
「阿爾伯特。」這個聲音又叫了一次,是西貝爾,是她常常用那種帶著一點欣喜、一點頑皮和愛呼喚他的聲音。
「怎麼了?」舍倫堡問道。
阿爾伯特站起來,原地轉了360度。屋子很小,他看清了每個角落。沒有人,並沒有一個人,只有一隻淺灰色的蛾子在燈泡周圍飛行,不時扑打在白熾燈上。
「您在幹什麼?」舍倫堡又問。
阿爾伯特沒有說話,剛才貝兒的聲音,只有他聽到了。那是他心裡的聲音,是只針對他的呼喚。這呼喚只用了一秒,就把那些沉重移去,讓他重拾信心。他望著那盞電燈和它周圍撲飛的蛾子,一個關鍵問題像從冰雪中鑽出的綠苗,出現在腦海里。
「您在笑什麼!」
「我只是想問您,」阿爾伯特說,「既然您打算照顧她今後的生活,那麼她來自哪裡,您知道嗎?」
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問題,給舍倫堡帶來的壓力不亞於一座山峰。
「這和今天的審訊沒有關係。」舍倫堡冷聲道。
「那編造她選擇您來安排後半生,也和審訊沒有關係。」阿爾伯特說。
「維也納!」舍倫堡忍不住,還是回答了,因為他本能地知道,這個問題必須得到回答,因為正確的答案將會讓阿爾伯特·施特恩完全失去信念,失去對在西貝爾心中的優勢。身為一個男人,他必須接受這種挑戰。
「她和您都是維也納人。不過,她母親是中國人,她大概精神上也嚮往中國。只是她並沒有回去過。」
這是基於完備情報所給出的無懈可擊的答案,但不是真正的答案。阿爾伯特再次笑起來。面前這個看起來占盡優勢的男人沒有走進她心裡,他根本不知道她的秘密。
「您把她關起來,卻說要照顧她後半生。」阿爾伯特說。
「不要瞎猜了,您現在沒有什麼籌碼!」
「我有!」阿爾伯特說,「您一定以為自己那些話已經把我擊潰了,因為平時您就是這樣對待別的受審者。您錯了。我唯一顧慮的,只是不知貝兒是否真的厭倦了,是否不願意再堅持下去了,——現在我知道,她沒有。那麼我也必須打起精神來,出去見她。」
「好!」舍倫堡冷笑,「一定要頑抗到底。那麼我也不再浪費時間,跟您做這種推心置腹的談話。一切按審訊程序進行!」
外面,雷德打開了錄音機,兩個磁帶盤緩慢地轉動起來。舍倫堡交待過之後,回到阿爾伯特面前,把燈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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