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魚巷因建在魚市旁邊得名,入口初極狹才通人,往裡走數十步才稍稍開闊些,整個巷子瀰漫著一股臭魚爛蝦味。
在這樣的地方,住了少說有一百來等待買主的奴僕。
兩間打通的廂房裡頭,站著好些人,年紀小的都拿繩索串著,稍大些的被打怕了,即使門開著、手腳松著,也不跑了。
屋裡瀰漫著飯菜的味道,窗戶跟門都開得窄,光線幽暗地透進來。牙婆捨不得點燈,便叫她們往前些站到光線下面來叫虞蘅瞧見,左右門口、巷子裡都有牙行的壯漢守著。
也是巧,當初轉手阿盼的那位陳牙婆,此時就在汴京,就在這牙行,手裡的女孩們已經換了一批。
若當初阿盼沒遇上虞蘅,恐怕也要跟隨陳牙婆來到汴京,住在這樣的小巷弄里,等待買主上門挑選。
到了門前,阿盼又不想跟著進去了。她初到船上不聽話,陳牙婆打過她,她有些怕對方。
虞蘅叫她去,買了人,少不得還得添些日用,怕一人拿不下,更何況:“你如今什麼身份,將來什麼身份,只有她巴結你的份,你還怕她?”
阿盼想想也是,自己保不齊是要當大酒樓管事的,還怕她?去!
不僅去,還得挺胸闊步地去。
陳牙婆滿臉堆笑地迎上來:“兩位想看什麼樣的奴婢?女使、小廝、粗使丫頭,我這兒都有。”
其實還有,那邊穿著細布衣裳,顏色好的,是賣與人家做妾的。
只是她們兩個小娘子,瞧著不似嫁了人,便沒向她們推。
也沒有主母自個兒上街,貿然上去問人家買不買妾這樣沒眼力見的,一般都是見獨自個的官人、或等買主張口問了,這才介紹。
虞蘅早與阿盼說好了,一會兒不管如何,面上都不能顯出表情來,否則這陳牙婆忒精明,必定狠狠敲她們一筆。
想當初她決定阿盼時,便是臉上露出些不忍來,才叫對方抓住了這點叫價。好氣!
“可有會些廚藝的女使?”虞蘅精打細算,“不用很通,只要略知一二。”
廚藝,在當下最值錢不過了。但凡有些廚藝的姑娘,跟人學幾年藝,出來便成了“大家弟子”,一月二兩月銀都是少的。
似張蘭娘那般的佼佼者,已經不能以月銀來衡量了。
虞蘅不是摳搜怕花錢,而是怕花了錢,請回來一尊大佛,做個飯要似蘭娘那般講究。
不是不好,有人就好這一口,還不少,只她暫且還供不起。
女使其實便是普通丫鬟,大戶人家都興這麼叫。陳牙婆這麼說,一是討買主歡心,二是跟那些資質實在粗陋的丫頭區分開來,好賣上價,一個未經調教的粗使丫頭只能賣到三至五貫錢,這些女使則通常要十五貫左右,若能掌握一門技能,更是奇貨可居。
但到底掌握有限,不似聘個廚娘那般昂貴。
虞蘅存著撿漏的心,想瞧瞧牙行里有沒有天資還不錯的,買回去調教一番,也未可知不能上得大席面啊。
“有有有!”陳牙婆一聽就知道,這是真買主,有要求。
那些說“都看看”的,多半看一圈也不會買。
陳牙婆對著名冊點名,東邊那一撮十六七歲的丫頭裡,被叫到名的便走前來。
“都會做些什麼菜?”虞蘅溫聲問。
“雀兒,將你會的都與小娘子說說。”
陳牙婆叫的雀兒,是裡頭個兒最高,年紀最大的一個,據說以前是通判家的廚婢,難怪頭髮都梳得比旁人齊整。
“我做的駱駝蹄,頗得老太爺喜歡,另還有糟白鯈。”
虞蘅挑眉。
白鯈又叫翹嘴,長僅數寸,形狹扁,薄如刀,食之不必去鱗,味極美,又難於保存,所以價貴。在前朝更是皇室貢品,有詩云“白魚如切玉,朱橘不論錢。”如今一個小小通判家的廚婢,竟然說自己“擅”烹白魚,真是個驚喜。
至於駱駝蹄,則是形狀仿若馬蹄的煎包,餡兒有羊肉有豕肉有魚肉,用豬羊油煎酥,是市井裡很受歡迎一道小食。
“若有客人吃過你做的糟白魚,道不好,卻又道不出如何不好,叫你重做了來,你當如何?”虞蘅問她。
“白魚價貴卻難以存,食不慣之人亦不是常食之人,根本無需在意其言語。”那雀兒頗有些鼻孔看人的傲氣。
虞蘅聽了,並未說什麼,轉頭看向她旁邊穿藍布裙子、靛衫子的姑娘——那姑娘直直盯著她們,似乎很想搭話,又不敢。
虞蘅問她:“你呢?”
“若是我,當先察其餐案,看碗中用了多少。若吃得七七八八,想來此人多半為找茬,或想白吃一頓飯食,該即刻報給管事。”
“若沒用多少?”
“那便觀其打扮、鄉音,與其交談,推測其偏好,再重做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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