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英戳戳盧湛:「愣著作甚?去把人背出來啊。」
盧湛一怔:「我背?」
「那麼大個人,我可背不下山。」她嗔了句,又囑咐雁兒去山腳庵堂躲著,步子輕快地跟上裴晏下山去了。
水門裡外都停滿了船,盧湛背著死沉的顧珩,一腳踩下去,船身晃動,他也跟著晃。好不容易才將那昏死的傢伙放上船,剛要跳回岸,雲英站在一旁的烏篷船上又使喚他:「把他衣服脫了。」
顧珩本是裸著的,是盧湛嫌貼著噁心,非得給穿上才肯背。
裴晏也陰沉著臉不吭聲,盧湛只好罵罵咧咧地俯身去扒衣服。兩個男人湊到一頭,飛鳧立馬下沉,驚得他心慌神亂,趕緊退回到另一邊。
雲英拿起撐船的長篙,伸過去敲敲飛鳧中間:「人放這兒,船才不會偏。」
「要你說!」
盧湛嘴上嚷嚷著,還是小心翼翼地蹲下,伸手去拖顧珩的腳。
「你那故事,騙騙盧湛還行,說到李規那兒,那丫頭怕是受不住刑。」
裴晏不知何時也跟上了船,站在她身後。
雲英有些意外,她還以為裴晏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便又再說明白了些:「有大人這個送上門的擋箭牌在,李大人才不會沾手,也不是只有大人想著坐收漁利的。」
裴晏沒好氣道:「你也知道李規會讓我審,縱使能定顧珩的罪,他醒來便要說是你傷的他,你要我拿你如何?」
雲英一愣,裴晏一路上都板著臉,她說什麼都不理人,原來竟是在糾結這個。
「大人讓我審,不就是想好了若顧大人鬧,便要抓我的麼?」
「我哪知道你如此手段了得。」
裴晏掃了眼那正在被扒著衣服,周身沒一塊好皮的顧珩,這就不是把她抓來打幾板子關上幾天就能搪塞得了的。
但若趁今夜還無人知曉,讓他永遠消失,就此定個失蹤,或許……
「大人如此猶豫,是怕我熬不住把你供出來,還是……」
裴晏斷了思緒,抬眼看她,正迎上那盈盈笑顏,相顧一時無言。
她身後,盧湛一步一晃地踩著船朝這邊走,船身相互碰撞,一聲聲攪得靜水生波。
雲英回身看了一眼,一咬唇,撐杆猛地朝盧湛腳邊戳去,輕舟立馬浸入水中,嚇得盧湛飛身躍起,如撲騰的野鴨,但卻是旱的。
「你想幹什麼!」盧湛左右各踩一隻船,總算站穩,怒目斥道。
「想看看……旱鴨子下水!」
她說完,用力又是一戳,兩隻船左右分開。
盧湛進退不得,眼看雙腿拉得筆直,褲襠都沾到水面了,他深吸口氣,雙腳同時下壓,借力縱身一躍上岸,氣得漲紅了臉:「你給我等著,別以為我不敢打女人!」
雲英失望地撇撇嘴,又挑眉道:「你倒是來。」
她用力一撐,烏篷船順水而去,盧湛這才發現裴晏在船上,趕忙順著河岸邊追邊罵。
雲英見他氣急敗壞,心裡暢快,直喊道:「這內河通往蓮花湖,盧公子你可跑快些,來晚了,你家大人沒準骨頭都找不著了~「
竹篙撐著船飛快地往前行,漸漸離岸遠去,盪入湖中。行船帶著風,揚動衣袂,雲英眼尾掃到裴晏那擰得出水的臉。
好像是真的生氣了。
她抿嘴笑了笑,擱了竹篙,任船順水飄著,躬身也鑽進篷內。
低矮的船篷遮了月,四目相對,她眼底襯映著漣漣湖光,晃得他頭疼。
「裴大人還沒回答我呢,你是怕被供出來,還是捨不得用刑?」
第二十三章 嘴硬
溫熱的指腹貼上他手腕,如烙鐵般滾燙,直往袖裡鑽,也往心裡鑽。
裴晏倏地抽回手,答非所問:「我若早知你與顧珩往日有怨,斷不會讓你去審他。」
雲英見他又躲,沒趣地直撇嘴:「大人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裴晏嘴硬道:「我自有我的辦法。」
「你的辦法哪有我這個好。」她黠笑著蹭近,溫聲如靡靡小調。
「顧大人可寶貝他這兒子了,大人秉公執法,殺人的傷人的一併都罰了,誰也挑不出個錯來。李大人剛直固執,既不徇私,也不願低頭求人。等顧大人求不動李大人,心生齟齬,大人你不就漁翁得利麼?」
裴晏雙唇緊抿,她這法子的確是好的。
南朝士族世代通婚,百年下來,關係錯綜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顧氏不僅有顧廉這個揚州刺史,徐州揚州也向來一個鼻孔出氣,如今又都背靠吳王。他想革李規的職,必須得有個足夠重的罪名和無可辯駁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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