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太醫再開幾個坐胎的方子。」
聽此一言,院判像被燙到般縮回手,藥箱裡的銀針簌簌作響,起身時,嘩啦一聲,藥箱翻倒在地。
白傲月遠觀著,心裡嘆氣,要是讓這院判當個細作,可太不合格了。多大點事兒,就嚇成這樣。
程豫瑾果然問道:「是不是我的身子出了什麼問題?」
宋太醫跪伏在地的瞬間,程豫瑾看見他後頸滲出的冷汗。
「依脈象來看,大將軍並無……並無……」
他幾乎要趴到地磚裡面。可程豫瑾還是捕捉到他的餘光往女帝那邊掃。
「你是想說,我並無昨夜侍寢的痕跡?」
院判不敢出聲,帶笑的女聲自簾內傳來。白傲月披著倚在門邊,懷中抱著暖手爐。
「鳳君想知道什麼,何不直接問朕?」
程豫瑾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她的聲音充滿傲氣:「朕聽聞,平州有種藥蠱,服之令人不孕。」
院判的老家就在平州附近,古書上也有記載,只是很少有人敢用。此時,醫家本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陛下身體貴重,豈能用這等陰毒之物。」
程豫瑾站起身,白傲月就不得不從俯視變為仰視,臉上依舊是挑釁般的笑意。
「你這麼傷害自己的身子,就只是為了不讓我懷上孩子?」
「你怕我生下長子,又軍權在握,將來逼宮?」
「你寧願要一個戲子的,也不肯要我的孩子?」
眼瞧著鳳君黯然神傷,光屏適時跳了出來:
【我說,別讓他太傷心了吧,將來,他還是得懷的啊。】
白傲月卻道:「我昨天氪了一百金,我還不能先不讓他懷了?」
那一百金可是她從鳳君俸祿里剋扣下的私房錢,光屏又彈出來一行字:
【我怎麼覺得這本該都是我的錢?】
「哎呀,你就不要糾結了。這個功能本來不也是為了防止男主以外的人懷孕的嗎?不然,就以這100%孕率,天下還不都姓『白』了?」
【似乎有點道理,可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
「不說了不說了,我、朕,朕要先去上朝了。」
院判還趴在地上,所以只有程豫瑾和小路子看見,他們的女帝衝著半空中眉來眼去。
白傲月咳了一聲:「你們都退下吧。豫瑾,你也回府去吧。請你好好地想一想,你的『月兒』是誰,想通了,朕自會讓你如願。」
上朝是正事,他這個『合格的』鳳君,自然不該再攔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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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戲散場後的戲園子像具被抽了魂的軀殼,隨雲樂踩著滿地瓜子殼往後台走。青石磚上黏著褪色的戲單,《白蛇傳》三個字被雪水泡得發脹。
「第九次了!水漫金山這段走位還是錯的!」班主把紫砂壺摜在八仙桌上,碧螺春濺濕了白蛇的妝面。下午場的戲是幾個小徒弟上的,被罵得不輕。
隨雲樂望著鏡子裡蜿蜒而下的茶漬,恍惚看見年幼時的自己,也是這麼被罵過來的。
小花雀抱著戲服進來時,正撞見他解開腰上纏的三層白綾。妝鏡前的背影單薄得像張紙,金絲繡的鱗甲在燭火下明明滅滅,倒真像條褪皮的蛇。
「法海袈裟要改鑲孔雀羽。」他把新制的行頭放在衣架上,「江南運來的琉璃紗,透光時能泛虹彩。」
隨雲樂沒回頭,玉簪子挑著胭脂膏在掌心化開:「金山寺的和尚該穿硃砂紅,雷峰塔的磚要摻金粉。白娘娘盜仙草那場,給我備真靈芝。」
銅鏡突然被扳過去,小花雀眼底跳著兩簇燭火:「五日後就要跟德昭翁主見面,她指明了要你穿如今這套行頭去。「她聲音低下去,指腹擦過他鎖骨處的金箔貼花,」金輪車的頂篷...我已經托人做好了。」
隨雲樂望著鏡中重疊的身影,忽然想起《雙蛇斗》里青白二蛇纏柱的戲碼。他反手扣住小花雀的手腕,假甲划過她袖口的雲紋:「翁主這慈悲,是給白素貞,還是給隨雲樂?」
夜風卷著雨雪撲進窗欞,打濕了妝檯上那本《雷峰塔傳奇》。泛黃的戲摺子嘩啦啦翻到「盜仙草」那頁,鶴童鹿童的硃砂批註已經暈開,像兩灘陳年的血。
次日排演到「端午驚變」時,隨雲樂突然扶著戲台的蟠龍柱乾嘔。雄黃酒潑在青磚上騰起白煙,演許仙的小生嚇得摔了油紙傘。班主掀帘子進來時,正撞見他用銀刀假戲真做地抵著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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