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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藥喝了。」她踢開擋路的銅錢,「除非你想讓我用銀簪餵你。」赫連漠仰頭飲盡薑湯時喉結滾動,脖頸處有道新鮮的抓痕。白傲月突然意識到,這是那夜自己指甲留下的。

傍晚來了群跑碼頭的綢緞商。其中戴玉扳指的胖子盯著白傲月看了許久,突然拍桌大叫:「這不是白家......」赫連漠的剁骨刀應聲劈進砧板,刀刃離那人手指僅半寸。滿堂死寂中,白傲月笑盈盈地斟上黃酒:「客官認錯人了,我娘家姓柳。」

打烊後,赫連漠在運河邊洗了十遍斬骨刀。白傲月蹲在石階上漂洗碗碟,看著月光把他的倒影扯成碎片。他忽然伸手攪亂水面,漣漪盪到她腳邊時,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白傲月擰乾抹布的水,滴滴答答落進河裡:「你當年倒在雪地里時,後背的傷也是這樣滲血的。」她沒問為什麼那些刺客能認出她,就像赫連漠從不問她為何熟知三十六種殺人機關。

中元節那日,赫連漠往河裡放了盞蓮花燈。白傲月站在拱橋上看紙燈順

流而下,忽然被他拉到柳樹後。十幾個戴儺戲面具的黑衣人正沿河搜查,最前面那個舉著的火把上,鐵製狼頭在夜色中泛著藍光。

「從後巷走。」赫連漠將她推進染坊的靛青布匹堆,自己轉身朝反方向跑。白傲月聽見追兵呼嘯而過,指甲掐進掌心的舊傷。她摸到發間銀簪時,遠處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

三更時分,赫連漠渾身濕透地翻進後院。白傲月正在煮艾草水,見他左手軟綿綿垂著,便知是脫臼了。他安靜地坐在灶台邊讓她接骨,突然從懷裡掏出個浸濕的油紙包——是福滿齋的核桃酥。

「為什麼?」白傲月突然發問,紗布纏到他肋下陳年箭傷時頓了頓。赫連漠望著屋檐下的風鈴,那是用刺客的翡翠扳指熔鑄的。鈴舌撞擊出清越聲響,蓋過了他幾不可聞的回答。

「你說過...喜歡甜的。」

梅子青時雨下得綿長,白傲月發現赫連漠開始夜遊。有時五更天醒來,能看見他立在晾曬的藍印花布間,手中握著半塊褪色的紅綢。那料子她認得,是三年前他們假扮婚嫁混出城關時用的蓋頭。

這夜雷聲格外駭人。白傲月提著燈籠尋到柴房,見赫連漠正用匕首在青磚上刻字。刀刃刮擦的碎屑里混著血珠,她看清那些殘缺的「白」字,突然想起初遇那日他高燒時喊的「阿月快走」。

「你該換藥了。」她故意踩斷一根枯枝。赫連漠猛然轉身,匕首尖在燈籠紙上戳出星形破洞。暖黃的光暈里,他瞳孔還殘留著噩夢的碎片,後背新結的痂裂開細縫。

白傲月敷藥時發現他腰間多了枚青銅鑰匙。這是運河貨船常用的水密鎖鑰,匙柄鑄著漕幫標記。她佯裝不覺,卻在下半夜摸到後院井台。青苔覆蓋的磚縫裡,藏著用油布包裹的密信,火漆印紋是雙頭蛇銜尾的圖案。

次日麵館來了個戴斗笠的漁夫。赫連漠接魚簍時手指微顫,兩條紅鯉在木盆里濺起水花。白傲月剖開魚腹,摸到顆蠟封的銅丸。信上說要找的「貨」已到渡口,落款畫著三道血痕。

傍晚打烊時,白傲月將晾衣繩多纏了三圈。赫連漠在磨刀石上淋了醋,刺啦聲里忽然開口:「明日你去城隍廟進香。」他從不信神佛,說這話時正擦拭那柄從不離身的銀匕首。

「求姻緣還是求平安?」她笑著往香囊里塞艾葉,指甲掐斷的葉梗滲出苦澀汁液。赫連漠盯著刀刃上晃動的燈影,忽然將匕首插進桌縫:「求個了斷。」

三更雨急,白傲月摸到柴房時發現青銅鑰匙不見了。赫連漠的草蓆上留著運河泥沙,牆角鼠洞裡有半截燒焦的信紙,殘存著「子時三刻」「官銀」幾個字。她將灰燼撒進麵湯鍋,往灶膛添了把濕柴。

城隍廟的百年銀杏正在落葉。白傲月跪在蒲團上搖簽,聽見身後婦人議論昨夜漕船失火。簽筒突然被陰影籠罩,老道遞來的簽文上寫著「舊債新償」,硃砂字下壓著半枚帶牙印的銅錢。

她在偏殿轉角被人捂住口鼻。熟悉的艾草味混著血腥氣,赫連漠將她拽進堆滿經幡的暗室。外頭響起雜沓腳步聲,有人用刀鞘敲打窗欞:「搜!貨箱印記對得上!」

赫連漠的傷口在滲血,洇濕了她杏色衫子。白傲月摸到他後腰別的貨船對牌,冰涼鐵牌上刻著「甲字七號」。追兵踹開殿門瞬間,他忽然咬住她耳垂低語:「閉氣。」

經幡後的夾牆轟然翻轉。白傲月墜進潮濕的暗道時,聽見頭頂傳來利刃破空聲。赫連漠的匕首卡在機關齒輪間,火星濺上他緊抿的唇角。他們跌進堆滿霉米的倉窖,黑暗中有老鼠竄過腳背。

「漕幫的官銀你也敢動?」白傲月扯下髮帶給他包紮腕上刀傷。赫連漠就著微光看她打結的手指,突然說:「當年你把我拖進地窖時,打的也是這個繩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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