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開口時,也是羞恥難當的,被寧玦冷漠拒絕後更加難為情,可如今她在此處已住上三日,問過他三次也被拒絕了三次,自然已經適應很多了。
臥房燭火熄滅,白嫿不敢打擾寧玦休息,輕手輕腳去浴房簡單淨洗了下,而後小心翼翼躺上小榻,儘量不發出突兀的動響。
雖然累了一天,但此刻困意並不深濃。
她躺在榻上輾轉,因榻面仄窄,每一次翻身都格外費力,不敢做大幅度。
想到臧凡臨走前向寧玦提議的考題——「忠心」,雖有了題目,卻又不具體要求什麼,只要她隨心所想,付出一定行動,如此,簡直難度倍增。
忠心……
要不忠之人自證忠心。
不得不說,臧凡確實知曉如何為難人。
白嫿努力醞釀困意,眼皮剛覺沉重一些,忽的聽到臥房內傳出一聲不同尋常的異響,像是忍痛的悶哼。
她立刻提起精神,困頓消散,屏氣凝聽。
原本她就想打探清楚寧玦的傷勢情況,幫他換藥包紮是最不惹懷疑的查看辦法,雖然昨日已幫他換過一次藥,但當時情況突然,她見血頭暈,強撐忍懼才艱難幫他包紮好,哪顧得上去注意細節。
若今天還有機會看他傷口,她一定會鎮定許多,將其傷勢特徵全部記下,待到能與山下取得聯繫時,便立刻尋機告知表哥。
白嫿懷揣心事起身,斂好衣衫,走近到臥房門口,伸手敲了敲。
「寧公子,你還好嗎?是不是傷勢發作了?」
裡面沒有回應,安安靜靜的,好似剛才她聽到的那聲悶哼只是幻覺。
她等了等,再次相喚,依舊無人應。
白嫿不信自己空耳,剛剛那一聲悶哼絕對真實,她原地踟躕,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推開寧玦臥房的房門。
門沒落閂。
不知是寧玦對她無防備之心,還是根本不屑對她防備。
屋內很暗,借著月光隔窗透映,勉勉強強看到視線正前伏著一個人影,狀似匍匐。
「寧公子?」
白嫿走近,確認那就是寧玦。
月光斜照,微弱的光影打在他單側面頰上,襯得其五官極其深邃,尤其鼻樑,那樣挺翹。
不知他是何時跌坐到床腳下的,此刻額頭冒汗,眼皮虛闔,胸腔起伏著在喘息,但是看上去那麼有氣無力,皮膚異樣蒼白,被清冷月色襯托著更失血色。
白嫿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反應不是躲,而是伸手探向他額頭。
果然與預料到的一樣,額面很燙。
他正在發燒,但顯然燒得不同尋常,眉頭深擰,薄唇微顫,冷汗浸出,完全不像尋常的風寒腦熱病症,倒像是艱難在忍難挨的痛苦。
白嫿不知所措,內心有掙扎,甚至有一瞬間腦海里閃過惡劣的想法,如果坐視不理,任由他繼續痛苦下去,導致元氣大傷,說不定能助力到表哥。
這樣,既無需她再費心費力過什麼忠心考驗,也不必再虛以委蛇陪著做戲,更不用擔心萬一之後露出臥底馬腳,會被亂劍砍死,飛鏢扎死……
似乎一切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白嫿收回手,肅著面孔站起身,轉過身子準備邁步,身後卻再次響起一道壓抑的悶哼,她像被人點了穴道,腳步灌鉛沉重,如何也邁不出去。
怪她不合時宜的心軟,與不自量力的正義感,她確實做不到見死不救。
她勸說自己,如果寧玦真的今晚出事,明日臧凡過來豈能饒了她?她是為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做周全考慮,所以才會施以援手,並非好心泛濫。
這個理由勉強說服了她。
白嫿嘆喟一聲,重新靠近,彎腰扶上寧玦未受傷的那隻手臂,嘗試將他攙扶到床上去。
寧玦勉強配合一二,白嫿用力拽動,總算扶他坐下。
一番折騰後,再看他右臂,傷處位置已經滲出鮮紅的血,將單衣都浸透。
白嫿嘴唇微抿,昏暈的感覺再次襲來,她趕緊錯開眼,不去盯看,緩了緩才恢復正常。
想到昨日幫寧玦上藥時,他交予自己的藥瓶通體釉綠,藥粉粉白,想來那便是有舒緩治癒功效的對症藥。
白嫿記得那藥瓶的特徵,連忙跑去置物架前尋找,很快鎖定目標。
她拿著藥瓶跑回床邊,忍著見血的頭暈心怯,小心翼翼用剪刀把寧玦的右邊衣袖剪開。
傷口觸目驚心,明明昨日上過藥,包紮過,可此刻看上去可怖更甚,腐肉泛白,血水黑膿,明顯比昨日要嚴重得多,可才短短一天,何至於惡化至此?<="<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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