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公氣得渾身哆嗦,臉色鐵青:「杜蘭,送客!」
杜蘭聽得心驚肉跳,對這個粗鄙的婦人反感不已,想趕緊請她出去,沒想到丁媒婆輕輕一個轉身,假裝沒看見杜蘭趕客的姿勢,悠然踱到院子裡去了。
「那姑娘合該是要訪一回楊太太,千恩萬謝的。奈何我們太太知道如今楊家家道中落,你盧公名氣又極大,那姑娘想必不願意回去,她也不強求,只是這婚事實在是合拍,她不忍心看著女兒錯過啊……」
盧燕濟抓著拐杖猛咳了一陣,額上青筋暴起,杜蘭趕緊替他順氣,心裡只想讓這個不速之客趕緊走:
「你說得這麼好,有什麼憑據?我們憑什麼信你?」
盧燕濟咳得斷斷續續:「不……不必問,趕出去,趕出去!」
剛好鄒廣提著一筐片好了的蜜餞火腿從門外跨進來,盧燕濟看見他,從牙縫裡艱澀地擠出幾個字:「阿廣,將她趕出去!」
鄒廣沒見過這種場面,心裡一驚,不用問也知道院子裡的那個女人不是個好人,他沉著臉,不顧她嘴裡哎呀哎呀地叫喚,直接把她丟出去,毫不留情地劃了門。
還沒朝內走幾步,又聽見門外女人好似整理了一下,聲音又變得輕鬆得意:
「您別急吶,當初這門婚事可是簽了字畫了押的,柳家這兩天才到上海,好些東西沒能帶過來,等安頓好了,我帶全了手續再來看您……」
從那以後,丁媒婆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次,都吃了閉門羹,今天盧燕濟之所以肯讓她進門,是因為她又站在門外嚷嚷,說找到了小女的學校,盧燕濟如果不答應,她就親自摸到學校去……
丁媒婆進了明園,沒人搭理她,她也不惱,眯著眼睛對二樓緊閉著的窗戶笑說:
「柳家的鋪子開到同孚路二十號了,兩天後就開張,柳家特地派我請盧公到時候賞臉光顧,「搶個油主」,沾沾喜氣不是?」
杜蘭怕她還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在灶房裡提著一顆心聽著,沒想到她說完這句,拍拍屁股就走了。
媒婆前腳一出門,後腳二樓臥房裡就傳來咚的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轟然倒地,杜蘭跑上去一看,盧燕濟居然給氣得厥倒在地上。
家裡沒人,杜蘭一個人把他拖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湯藥,半晌他鼻腔里才長出了一口氣,醒了,但緊緊閉著眼睛,臉色依舊蠟黃如牆紙。
所以她慌了神,這才不顧盧燕濟吩咐,自作主張到街角的肉鋪里借電話將施遼喊了回來。
她想起這些氣得直呸:「你說她安的什麼心?柳家新開的是棺材鋪,那哪個有良心的會喊人去棺材鋪「搶油主」?」
……
施遼當天回學校就拜託門房,要是有姓丁的或者姓柳的登記找她,不要理,就說這裡沒有叫施遼的。
門房李大爺因為莊屏來送吃的的時候總給他也帶一份,對著二位姑娘都很喜歡,爽快答應她。
幾天後他果然發現有個姓丁的女人要找施遼,遭到拒絕後也不走,就一直在門口打轉,李大爺一看她的面相就知道她不是好人,於是她來一回,他就提著棍子趕一回,幾次之後她終於不來了。
丁媒婆進不去學校,但已經摸清楚了學校的放假規律,準備等施遼放周假的時候在巷子裡蹲守。
那天施遼正背著書包慢慢走著,享受著難得的清閒時刻,在牆角的陰影忽然又一個陰影躥出來,一下子撲過去抓住她的手臂:
「你是施遼不是?」
是一個黑瘦乾巴的女人,施遼一下警覺起來,作出莫名其妙的樣子:「不是啊,怎麼了。」
說著裝作不耐,甩開她就要走。
明園是暫且不能回了,她故意換了個方向朝別處走,拐彎的時候朝後一瞥,那個女人居然還跟著她,臉上的表情雖然不太確信,但也不肯放棄。
弄堂里彎彎繞繞,小道和樓梯不計其數,不熟悉的人根本找不著方向,就在丁媒婆快要把施遼跟丟了的時候,巷子裡一家魚鋪子的劉老闆剛好在露天的台子上刮魚,看見施遼無比親熱道:
「阿聊放學啦?給你師公帶條鱸魚回去?可新鮮咯。」
往常施遼一定會停下來,就算無話可說,也要以同樣的熱情笑著跟他聊一兩句,隨口夸劉老闆家的魚新鮮,或者他的刀工漂亮,把人哄得笑成花。
但今天不行,劉老闆的話一出來,丁媒婆就知道她被施遼誆了,氣得一橫,一雙小腳邁得飛快,施遼撒腿就跑,邊跑還不忘回劉老闆:
「不啦,今天家裡不乾淨,吃不下您的好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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